柳展雄/文
近年来,美国政治的极化现象愈发严重。“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LivesMatter)运动期间,左翼激进分子在夏洛茨维尔市推倒了罗伯特·李的雕像。一百多年来,罗伯特·李凭借其绅士风度、忠诚勇武,获得南北双方群众的共同尊敬。中国的公共知识分子也一再赞美“南北战争是兄弟阋墙”,美国政治里有着妥协、和解传统,胜利者宽宏大量,不搞报复。而今天,美国的极左派要斩草除根,号称要彻底清算种族主义的根子。特朗普说出了温和的、老派的美国人的心声:“乔治·华盛顿是位奴隶主没错吧?那我们是不是还得拆除华盛顿的雕像?我们也要拆除托马斯·杰弗逊的雕像吗?”结果,激进分子后来真的去拆了华盛顿雕像。
长期以来,美国南方被公认为是白人至上主义的大本营,《危机将至:内战前的美国1848-1861》从党派斗争入手,高屋建瓴,分析南北战争的由来,这本书突破了“北方废奴、进步;南部蓄奴、反动”的脸谱化叙事。而《白人的工资:种族与美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则是典型的新左派微观史,描述了白种工人的市井百态。
雇佣奴隶制理论
《危机将至》指出“南北战争是兄弟阋墙”是宣传包装的产物,这种论调的大前提就错了,仿佛北方各集团、各阶层大团结。其实,北部不是铁板一块的北部,从地域上讲,宾夕法尼亚和纽约两个州,与废奴派大本营新英格兰(合众国的东北部沿海几个州)存在分歧。宾夕法尼亚的纺织工厂需要南方的棉花,纽约华尔街的商人向南方庄园主,发放贷款融资,运送生活所需物资,北方很多人跟奴隶制种植园利益深度绑定。
内战期间,纽约多次阻挠林肯政府的战时举措,还出现一场暴动。1863年7月13日,纽约市暴民烧毁非洲裔美国人的社区、商店和孤儿院,砸了《纽约论坛报》(当时反对奴隶制最积极的传媒之一)的报社,骚乱持续了4天,这是美国开国以来最严重的城市暴乱。
更大的裂痕出现在阶级上,北方白人劳动者长期漠视废奴运动。全国工会第一任主席伊莱·摩尔1839年在众议院,明确表明立场,WASP(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蓝领不支持解放奴隶。美国最早提八小时工作日的西奥菲勒斯·菲斯克,热心致力于劳工维权,但在奴隶制议题上比较冷淡,他曾嘲讽说,北方社会名流有空关心遥远的棉花地黑奴,还不如关心身边的白种工人同胞。蓝领报纸更进一步,提出了“雇佣奴隶制”的概念,大意为,在自由雇佣制和自由市场里的底层草根,又苦又累,雇佣制资本主义的恶劣程度不亚于奴隶制。
于是,形成了一个颇为诡吊的局面,北部各州的工人对北部的废奴运动(通常由体面的殷实的中产阶级发起)距离疏远,反倒对南部的统治阶级奴隶主感到亲近。内战开打之前,“雇佣奴隶制”成为南方集团最犀利的理论武器。曾任南卡罗来纳州长的詹姆斯·哈蒙德,在一次政党演讲里,宣扬“雇佣奴隶制”,北方工厂如何剥削压榨,北方贫民窟如何脏乱差。演讲后,北部工人发来了潮水般的贺信。
根据现代计量史学最新研究,哈蒙德那套理论,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事实,中西部的自耕农一年下来,平均要比奴隶们多工作400小时。城市里产业工人的工时更长,通常一周工作6天,一个工作日的干活长达14个小时。“雇佣奴隶制”理论一度广受青睐,还登堂入室,进入国会。1837年秋众议院开会时,南部政治家弗朗西斯·W·皮肯斯,宣布与北方的劳工阶级站在一个立场,反对大资本家,全国工会主席伊莱·摩尔当场赞同。
内战前的两党格局
新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大卫·R·罗迪格(DavidR.Roediger)提出,白人身份本身带来优越感,可以当作一种隐性的“工资”,这也是其著作“白人的工资”书名的由来。西方老一代马克思主义者有着“为尊者讳”的心态,为白人无产阶级的反黑人立场找理由,“统治阶级转移阶级矛盾”“淳朴的劳动人民被种族主义思想所蒙蔽”。而新一代则用了新的范式,论证白人至上主义内化于白人劳工阶层。
然而,这也仍然无法解释,为何北方蓝领WASP,在南北战争爆发后,立即支持林肯共和党政府。如果底层群众的种族意识这么强烈,那么他们应该响应南方集团,调转枪口跟着罗伯特·李的南军打下白宫、活捉林肯。其缘由在于,白人也有内部分歧,不同族裔背景、不同宗教派系的白人之间的差距,跟黑白种族之间的差距一样大。政治学家李·本森曾统计过,19世纪中期威斯康星州北部矿业的投票数据,其数字令人意外,同样属于工人阶级,德意志天主教矿工和德意志路德宗的矿工,党派倾向南辕北辙。在传统美国史叙事里,辉格党是富人的党,城市化的党,推行中央集权,亲财阀亲大资本家。民主党更左,更民粹激进,反对华尔街金融霸权。
1830年代,总统安德鲁·杰克逊当政,支持者称他是真正的人民领袖,中小企业主和农场主的朋友,权贵和财阀的死敌;反对者视其为独裁者,称杰克逊假借民意来行专制,把他唤作AndrewKing(“国王安德鲁一世”,意思是他独断专行,蛮横无理,活像个专制君主)。杰克逊时代的在野党,效仿英国光荣革命里限制王权的辉格党,特意取了相同的名字。总体来说,合众国的两党格局里,辉格党人气质偏高雅,受教育程度较高,大学和科学俱乐部通常在辉格党手里,文学圈的高大上的杂志季刊也属于辉格党,废奴运动在辉格党的声势要比在民主党的声势要大数倍。民主党人偏向好战粗鲁,对黑人和印第安人态度较为强硬,刨除掉南方奴隶主集团,民主党的基本盘为穷人低收入群体。
即便是民主党把持的广袤的南方腹地,辉格党的势力在城区,铁路运河交通要道,还有商品粮化的农业区,也能扎根,亚拉巴马州的第一大城市是辉格党的稳固据点。一些重视金融和工商业,讲究名流风范的南方人也往往会加入辉格党,比如后来出任南方同盟国副总统的亚历山大·斯蒂芬、出任国务卿的图姆斯,原为辉格党领袖。按照左右派二分法,威斯康星州的矿工蓝领阶层应该都投民主党,李·本森却统计发现,信天主教的德裔普遍支持民主党,新教徒德裔则几乎完全是辉格党的票仓。
李·本森又研究了纽约州各族裔的投票数据,从马萨诸塞等东北数州移居到纽约的人,投辉格党的比例为6:4,从英国迁徙到北美的新移民,该比例是3:1,苏格兰、乌尔斯特(加尔文宗的两个重镇)的新移民,比例高达9:1。《危机将至》引用了这项数据,并给出阐释:两党格局里,辉格党的清教(又称加尔文宗)正统属性更强,而民主党偏多元化。
信奉加尔文宗的WASP,无论是在大城市,还是在乡下农村,都选择辉格党,刚坐船到美洲新大陆,一穷二白的瑞典移民与世居新英格兰的大资本家,身居同一个党,辉格党。新英格兰的马萨诸塞州,佛蒙特州和康涅狄格州属于辉格党的三个铁杆州。马萨诸塞州自辉格党1836年成立到林肯之前,历次总统竞选,只投了一次民主党。而新英格兰正是清教徒的大本营,也就是1636年五月花号抵达美洲新大陆的落脚点。
美国的左右派斗争异常复杂,分为族群/地域/宗教多个维度,不能用阶级斗争简单概括。南北战争前后,新英格兰能够维系内部团结,正是靠清教主义纽带。无论是穷还是富,新英格兰的WASP都是五月花号那批人的子孙后代,都奉行勤俭工作,节制禁欲,却略带偏执狂热的加尔文宗新教伦理。
而南部庄园主集团,不认五月花号和清教传统,他们的祖先也确实不是坐五月花号过来的。南方人喜好休闲享乐,不注重积蓄,他们信奉的圣公会与宗教改革后的派系非常疏远,像杰斐逊等精英阶层在思想哲学上更是偏向启蒙主义,没有清教那种偏激色彩。
新英格兰地区禁酒,禁赌,甚至连跳舞也禁。按照加尔文的祖训,用身体获得享乐都是罪行,跳舞和音乐是邪恶的消遣,以肉感的嬉戏的方式舞动身体,是仅次于通奸的罪恶。合众国第二任总统的亚当斯夫人艾比盖尔,访问巴黎第一次看芭蕾舞时,流露出典型的新英格兰人纲常伦理:“法国女人不检点,衣纱薄、裙子很短,跳起舞来,大腿乱晃。”而开国元勋里,华盛顿杰斐逊等南部出身的绅士,跳舞是自小就练习的课程,属于上流社会的必备修养。
南北战争前夜,伦敦《泰晤士报》记者威廉·拉塞尔去美国报道局势,到了南卡罗来纳州后,当地人告诉他,“我们南卡罗来纳州是士绅们建立的,跟审判塞勒姆女巫案(殖民地时期一个案件,猎巫狂热在今天的西方世界成为迫害异己的代名词)的清教徒没任何关系,北方那群人是凶残、嗜血、狂暴的宗教狂热分子。”还有南卡罗来纳人说,如果当初五月花号沉到海里,那我们的国家后面就不会出那么多乱子。
北部不是铁板一块的北部,很大程度也因为复杂的宗派博弈。一方面,宾夕法尼亚以贵格会为主体,纽约州由荷兰加尔文宗创建,他们跟新英格兰同属新教阵营,在厌恶奴隶制,重视文化教育,发展工业等议题上有共识。另一方面,宾夕法尼亚和纽约又恐惧极端的清教信条,新英格兰人实行禁酒等清规戒律,在道德保守主义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历次总统选举中,宾夕法尼亚和纽约都是摇摆州,时而支持民主党(1836年,1844年,1852年),时而支持辉格党(1840年,1848年)。
同根同源的排外运动与废奴运动
宗教派系之争不仅割裂了联邦内部,还影响了外来移民,19世纪中期,美国繁荣的经济产业吸引外来人口,南北战争前的20年里,有300多万外国人涌进北美,其中以信奉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居多。清教徒不乐意其他教派玷污“山巅之城”,他们自小听着“血腥玛丽”(镇压新教运动,重新投靠罗马教廷的英国女王)的故事长大,每年庆祝“盖伊·福克斯日”(1605年11月5日,不列颠的盖伊·福克斯等天主教落魄分子企图爆毁伦敦的国会大厦,杀死国王,阴谋败露,这一天成为新教徒最重大的纪念日)。
南北战争前,出版界畅销书第一名为废奴主义读物《汤姆叔叔的小屋》,第二畅销的小说《玛丽亚修女对蒙特利尔圣灵修道院的可怕揭露》,正是反天主教的宣传读物,共卖了30万册。该小说绘声绘色地描述天主教修道院暗无天日,男盗女娼。公正地说,天主教修道院肯定有点肮脏丑事,但地摊文学明显把这方面放大了,文人添油加醋,迎合清教徒大众根深蒂固的偏见。1835年印刷市场出现技术革新,新型印刷机每小时印出5500份纸,揭露南方庄园和天主教罪恶的地摊读物,爆发式增长。
废奴运动和反天主教运动,两种大众运动,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写下《汤姆叔叔的小屋》的那个斯托夫人,地地道道的清教徒家庭出身。她的父亲莱曼·比彻(1775-1863年)是一个热烈的排外反移民活动家。莱曼是加尔文宗长老会成员,当过辛辛那提神学院的校长,他在中西部生活期间,目睹国土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爱尔兰移民。他歇斯底里地宣称,移民会占地建国,割据整个密西西比河流域,建立天主教政权,本土白人一定要警惕起来。
斯托夫人有个兄弟亨利·沃德·比彻,他职业为牧师,一面热情地呼吁美国赋予黑奴自由,另一面又鼓吹“爱尔兰人是劣等民族”。亨利结交军火商,给信徒批发来复枪,去杀戮天主教徒和南方蓄奴派。1854年至1856年期间,废奴派和蓄奴派争夺堪萨斯州的控制权,双方大打出手,一伙奴隶贩子烧掉了市政府官邸,废奴派以牙还牙,武装反击,这场内乱号称堪萨斯大流血(BleedingKansas)。
亨利·沃德·比彻第一时间就加入到战局,运来枪支,攻打奴隶贩子。民间管他的来复枪为比彻圣经,意思是,我们废奴派大可以讲《圣经》,讲上帝仁爱、奴隶制不道德、黑人的灵魂也值得拯救(此处涉及到神学辩论,按照原始的加尔文预定论,谁获得拯救,谁生来有罪,早已注定,1830年以后,一些牧师抛弃了预定论,提出新教义,人人都可选择正确的道路,蒙受神恩)等大道理,但蓄奴派们不听,那我们只能用步枪跟蓄奴派讲道理。
南北战争期间,亨利·沃德·比彻属于最激烈的鹰派,主张对南部同盟国执行焦土战术,毁掉庄稼,烧掉民房,不要手下留情。1865年3月,林肯胜局已定,宴请一批废奴主义者到首都华盛顿,比彻就在其中之列。
在选举政治里,取缔奴隶制、打倒南方反动庄园主阶层的基本盘选民,跟排外反移民的基本盘,重合面很大。看似先进的反南方蓄奴制运动和看似顽固的反移民运动,表面上似乎截然不同的两支运动,来自同一种根源——“清教”伦理。尤其能反应这点的是,北美本土主义者对移民的区别对待。同属新教阵营的长老会苏格兰人和路德宗瑞典人,几乎很少受到排外运动冲击,而尊奉罗马教皇的爱尔兰裔意大利裔,受到冲击最大。不仅如此,苏格兰长老会信徒迁徙到美国后,很快成为主体白人的一份子,反过来跟WASP联手排斥天主教移民。
共和党的兴起
白人身份本身带来优越感,可以当作一种隐性的“工资”,这种论调,并不是什么新马克思主义的新观点,而是老得不能再老的陈词滥调。当初,奴隶制的辩护者就声称,对黑人进行奴役,等于为白人内部争取“完美的平等”。一个底层白人,他再怎么贫穷,再怎么低三下四,也比黑奴来的优越。然而,白人内部也存在三六九等,WASP鄙视、排斥乃至殴打天主教徒。1840年代冒出一股强劲的本土主义力量,他们以美国伦理传统的卫道士自居,打砸抢爱尔兰人、意大利人的社区和商店。其中势力最大的是1849年成立于纽约的“美国星条旗团”。
排外主义运动深刻改变了两党格局,民主党包容接纳了天主教各民族,而新教阵营为主体的辉格党却摇摆不定。后者在移民议题上犹豫不决,导致自身解体,到1855年底党组织已经名存实亡。大批退党的辉格党人拿出纵横捭阖的手腕,跟本土主义者,废奴主义者洽谈,多支派系改组,最终形成共和党。
有着文雅、温和改良底色的辉格党,在原则上谴责民粹打砸抢行为。一些讲究体面的辉格党人公开跟星条旗团切割,羞于与暴民为伍,后来成为林肯国务卿的威廉·西沃德,曾多次保护弱小的爱尔兰人,林肯本人也是主张包容的前辉格党人,他在奥尔顿县(该县有50%的居民出生于外国)讲演中伸出橄榄枝,新开发的西部地区“对全世界各地自由白人开放,让汉斯们(德意志人常见的姓氏)、巴蒂斯特们(法国人西班牙人等拉丁语系民族常见的姓氏)和帕特里克们(爱尔兰人常见的姓氏)以及全世界的人们在这里建立新家园,并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共和党诞生后,第一次参加总统选举,高层特意推了个天主教背景的约翰·C·弗里蒙特作为候选人,表明自己不排外,宽容开明。选举结果却异常惨淡,弗里蒙特仅拿到114票选举人票,大幅度落后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174张票,这是美国历史上差距最大的大选之一。共和党的基本盘,清教正统主义过于强大,党的群众不满意党高层的决定。约翰·C·弗里蒙特,还是非婚生的私生子,这点更不利于他赢得虔诚清教徒的民意。
作为一个年轻的、实力尚小的政党,共和党必须务实。“星条旗团”有着强大的动员力,它拿下新英格兰4个州,其中马萨诸塞州,赢得了63%的选票,包揽了全部国会席位和除二个之外的全部州议会席位。芝加哥波士顿等重要大城市,也在他们手里。
共和党通过新教共同信仰,跟“星条旗团”维系起来,中下层党员普遍跟星条旗团合作,背靠对方的人脉资源,不断长大。1854年国会改选,正值堪萨斯大流血,有100人因遏制南方奴隶制扩张而当选,其中三分之二的人为共和党,这些人在竞选过程又大多得到过“星条旗团”的奥援。该年,议长职位空缺,共和党与民主党进行马拉松式拉锯,也是靠“星条旗团”才赢。共和党人纳撒尼尔·班克斯在第133次投票中获胜,当上议长,他赢得的103票里有30票来自“星条旗团”北方分部。
林肯这样既反对蓄奴,又主张跟外族天主教徒友善相处的政治家,在共和党内的处境并不稳固,然而1860年南北战争及时爆发,爱国主义的旗帜掩盖了其他矛盾,本土主义WASP和爱尔兰人等移民达成短暂的休战,一切让位于维护联邦统一。
内战结束后,共和党又恢复了对天主教的敌意,1884年大选中,牧师塞缪尔·伯查德简明扼要地把共和党的纲领概括为,反对3R(RumRomanismRebellion,即朗姆酒、罗马天主教与反叛者,南方白人曾经在南北战争叛离联邦,因此被北方称为反叛者)。换而言之,如果共和党一开始没安抚稳住本土主义者,很可能自身崩盘,南北战争打不起来。
政坛另一侧,南方WASP跟北方最穷苦最底层的劳工(而制造业大部分低端岗位由爱尔兰人意大利人等移民充任),正式结成联盟,支持民主党,这个联盟一直持续到冷战前期。美国出现了虽然诡吊,但也合理的一幕:民主党在南方腹地是白人至上主义、实行种族隔离的党,在北方大城市却是宽容少数族裔的党。
令人遗憾的是,学界的新左派们对此视而不见,《白人的工资》用了一个章节来探讨了爱尔兰移民,却一笔略过,共和党人的反爱尔兰、反天主教的排外情绪。此书大力渲染黑人和白人的种族矛盾,对白种人内部的分化却语焉不详,虽然跳出了老马克思主义的框架俗套,但只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以种族斗争为纲的新的框架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