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与被改变的

哥伦布

　　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现代的美国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它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自己强大的传播机器下被送到了全世界，而那些低调的，拥有灰暗色调、狭窄巷道的欧洲城市可能才是心之所向。被古老的欧洲吸引的不只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正宗的纽约客“伍迪·艾伦”迷上了这座叫做巴塞罗那的城市，他在电影里借助女演员的相机展现了大量巴塞罗那的风景，顺便还帮助西班牙女演员佩内洛普·克鲁兹拿到了生平第一个奥斯卡奖。

其实，即使没有这部电影，巴塞罗那也一直声名在外。想想看，有多少人一直误把巴塞罗当作西班牙的首都？

巴塞罗那在西班牙的西北地区，在地中海海岸线旁边，建于古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统治期间，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包括巴塞罗那在内的整个西班牙在历史上都曾是这个强大的古罗马帝国的一个省。这段历史对西班牙来说是走向人类文明的重要阶段，对古罗马来说却称不上光彩。在关于西班牙的历史描写中，我们能注意到从公元前218年开始，罗马人就已经开始大举入侵西班牙，公元前206年罗马人将卡塔戈人逐出伊比利亚半岛，但直到公元前19年罗马人才彻底征服整个半岛，此时距公元前218年已经过去了几乎整整200年。奥古斯都的军队，铁蹄踏遍了整个欧洲，强大的古罗马帝国疆土横跨欧亚非三洲，却对这个处在欧非交界地带的西班牙长时间里无可奈何，尽管我没有找到史书关于此具体的描述，但可以想象用二百年攻占一个这样小的国家，罗马人耗费了多大的心血。而当时罗马的文明程度，会让现代人都自叹不如，可以说，正是由于罗马的闯入，巴塞罗那才被扯进了文明的轨道，学习到了法律和市镇体制的现代文明，历史才变得更饱满和丰富。

真正地占领了这里之后，罗马人开始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园认真建造起来，好像从未想过要回去。而这座叫做巴塞罗那的城市，正是按照罗马人在以往的殖民地建造城市的典型方式，先选定一座小山丘，在巴塞罗那即达贝尔山，在它的中央画一个十字，一条短，一条长，代表城市垂直相交的两条主要街道。然后，将所构成的十字的四个顶点相连，就形成了一个近似椭圆形的城市区域范围，并且按照惯例，还要修建城墙将这一区域包围起来。在十字街道和椭圆区域的中央将建一些规则的有建筑物的街区和一些较小的街道，在十字相交的左侧的重要位置要建一个中央广场，这也就是今天市政厅和自治区政府大楼之间的加乌马广场所在地，2000多年后，这里仍然是巴塞罗那政治活动的中心。

哥特区是巴塞罗那老城区的核心，因为保有许多中世纪哥特式建筑而得名，最为著名的大教堂矗立在哥特区中央，1298年开始兴建，主要部分用了150多年完成，但直到19世纪才真正的完工。教堂后面有个小广场叫国王广场，周围的建筑有以前加泰罗尼亚伯爵王和总督的官邸，如今作为城市历史博物馆，在这座博物馆里能清楚地看到巴塞罗那的古城是如何被奥古斯都大帝在公园前15－10年期间建造的，迄今为止，巴塞罗那经历了2000多年的历史，保留了古老的城区。现在的城市格局在1859年由设计师Cerda设计，他规定在原有的罗马老城区外，所有的新建筑都建成八角形，每个八角形街坊的四边尺寸都是113米，也就是说，巴塞罗那的任两条马路之间都相隔113米。这样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好像一个方块棋盘。

有后人批评巴塞罗那现在的城市格局颇有美国城市的风格，固然能让城市快速运转，却失去了一座城市由古老带来风趣与魅力。不过即使再刻薄的人，也不能够回避这座城市在建筑与艺术上的伟大，在全世界的高校里，一个建筑系的学生如果一直对巴塞罗那念念不忘，那和佩内洛普克鲁兹的风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它拥有欧洲最好的现代派建筑，如果你现在去巴塞罗那，根本不必担心找不到高迪的建筑，巴塞罗那推出的旅游宣传就是主打着“高迪之旅”的口号，在这座城市里，无论是街道上的路灯和椅子，还是到19世纪末期，西班牙上流社会的礼拜堂和私家府邸，随处可见高迪留下的印记。高迪已经被塑造为巴塞罗那传奇的一手缔造者，这座城市今天的巨大魅力，更多的来自于高迪留下的建筑，在他一生的诸多作品中，有17件都被西班牙政府精心地保护了起来，被广为熟知的巴特罗公寓、米拉公寓入选了世界文化遗产。

年轻时的高迪和当时其他许多西班牙少年一样，都幻想着成为一名建筑师。当他在所就读的建筑学院毕业时，他曾为自己的母校设计礼堂，方案一经公布引起了巨大争议，虽然最后在质疑声中被通过，但关于他到底是个天才还是疯子，至今都还争论不休。由于他并不合群的性格，似乎很难有什么人会喜欢这个上怪物，一般人也很难去支持他，这种情况直到1878年他23岁时遇见了古埃尔才有了改变——后来成为了高迪的同盟并且保护他的人，古埃尔是当时的全球十大富豪之一，他始终坚定地为高迪出资帮助他实现理想，对高迪无比纵容。这对于高迪来说是幸运的，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创作，是让无数同行都艳羡的事情。

如今高迪留给人们的，不止那些入选的世界文化遗产，还有一个建筑史上仍在进行的传奇。1883年他接替FrancisodePaula修建的圣家教堂至今未能完工，从1883年高迪开始接手到1926年的意外去世，这座教堂高迪只完成了圣何塞祭坛、地下室部分。圣家教堂高塔高达170米，但在浮墙表面做了许多装饰，马赛克装饰与螺旋型楼梯，使得庞大的建筑看上去十分轻巧，有些人认为这座圣家教堂是“石头构筑的梦魇”。人们更多的时候提起圣家教堂时依然以轰隆隆的工地代称，高高的塔吊下面是从世界各处涌来朝圣的旅客，站在它面前仰望巨大的塔尖，每个人都不由得感动，为什么圣家教堂至今建了126年，这些巴塞罗那的艺术们一点也不急躁，仍然不紧不慢，他们到底要把圣家教堂打造成一座什么样的建筑？事实上，现在的建设者已经是第五代了，由于资金匮乏，工程进展缓慢，平均每年耗资300万美元。圣家教堂的建设资金主要来源于门票收入和企业及信徒的捐款，即使做最好的打算，资金供应很稳定，恐怕至少也还得建65年。但考虑到现实的因素，其实真正要建多少年，现在还没人说得上来。教堂不停地建下去，成了这座不断在建的建筑里唯一不变的事情。当地的人们常常说，或许是由于高迪生前对这圣家教堂的热枕，为它赋予了灵魂。

旅美作家林达曾如此评价高迪的创作：“高迪有能力保留艺术灵魂的雄性气势和坚质，却同时把手艺的柔美质量，做到无可挑剔的地步。今天的建筑装饰，假如要有曲线，都是两维平面的流动，整个巴特罗公寓，里里外外却是三维的扭动。一种心动，一种灵魂要破壁而出的张力，在每一个角落而存在。”

于是我们终于发现，灵魂，这个在现代被用得过滥的词，在这儿却一点不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