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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提醒你：阅读《尘世·挽歌》的过程并不快乐，那是一趟愤怒、悲伤、揪心的旅程。如果你无比享受和热爱眼下这个娱乐至死、和谐至上的年代，那请您不必上路。因为在那段渐远渐逝的时空中，爱和欢乐非常稀有，幸福和梦想非常虚无，光荣和信仰非常荒谬，一切都显得无望而无助。 

如果你有勇气踏上这段苦涩的路，也有兴趣倾听这曲苍茫的“挽歌”，那么，我们一起来读野夫。他本人其实比他的作品要柔软和丰富得多。如果有一天野夫写下自己全部的故事，那应该会比这曲“挽歌”更加千回百转、惊心动魄。 

野夫是个复杂的混合体。他是写作者，也是行动者。是墨客，也是侠客。他让我想起林语堂对苏东坡的一句描述，“他同时拥有蛇的智慧和鸽子的温文”。林语堂说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的人物非常罕见，但野夫身上所包含的气质却远比蛇与鸽子还多。 

远离庙堂，混迹江湖，他有闲云野鹤般的逍遥自在；在蛮荒险恶的商业丛林里独自谋食，他有老虎狮子的威猛强悍；从校园到警局到监狱，他说“他用鼻子就能嗅出谁是他的朋友谁是他的敌人”——这是狐狸才有的精明和狡猾；看到寒风中发放传单的陌路人，他会主动摇下车窗索要一张，好让人家能早点散完传单收工回家，这时的野夫又如绵羊般温暖善良。 

在那段悲愤难平的“挽歌”之旅中，我曾经担心，这个仇深似海、激烈刚硬的男人一定是个偏狭和拧巴的家伙——当他放下笔，推开窗，看到外面热气腾腾的繁华盛世，他该如何维持内心的稳定和平衡？那些痛苦和罪恶还远未完结和清算，世界却似乎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后来坐在我眼前的野夫却完全在我的想象之外。虽然他坚定地“永远不会和这个时代握手言和”，虽然他也还没看明白这个“美丽新世界”的全部秘密，但是，走出书房的野夫显然比那个握笔的野夫要融洽很多。他找到了自己和这个社会和谐相处的方式，那就是“推动它的进步”。 

痛苦太多，是因为记性太好。——《东邪西毒》里的这句台词提醒我们，如果想要更快乐，就不要固执于过去和记忆。但野夫偏偏选择不忘记。而且不沉默。他要言说，他开始写作。 

执拗地写下这些，并不全是因为痛苦和恨，也因为于他而言，那些过往也是恩、也是债，是他必须偿还，必须给逝者和自己的一个交代。 

在这个时代，要同时拥有大脑的清晰、内心的平衡、人格的健全和立场的坚定，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野夫竟然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