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基斯坦的未来
也许穆沙拉夫会像这个国家历史上许多由军而政的强人一样,迎接类似的命运:或是客死他乡,或是寂寂无名地终老于故土,或是在一起神秘的爆炸事件中遇害。他担任总统的九年光阴,也许只会转化为枯燥的史书里的寥寥数语,“穆沙拉夫”四个字也会像阿尤布·汗、叶海亚·汗、齐亚·哈克等一样,很快变成一个让人感觉陌生的名字。但他所留下的这个国家,依然处于一种纷乱的境地:贫困与腐败交织、爆炸事件频繁、族群冲突不断、邻国虎视眈眈。在穆沙拉夫这个共同的敌人消失后,在素来不和的人民党与穆斯林联盟 (谢里夫派)之间,新的裂痕已经显现。巴基斯坦开国领袖真纳的大国梦,在今天与在当时一样遥远。
但或许用 “独裁者”一词来形容穆沙拉夫,并无助于人们理解情势的复杂性:在巴基斯坦边境上的部落地区,人们服从族长而不是中央政府的权威;在他的统治时期,司法体系仍能与他分庭抗礼;多党制和选举制在延续,民众在不满时可以走上街头;他曾有许多违宪的举动,但最终以合法途径下台一事,说明宪政准则仍在得到维护。他曾经领导的似乎是一种混合性质的政府,是亚洲专制传统、宗教与部落忠诚、西方政体与理念的一种混杂的嫁接。
可能是由于承袭了类似的社会结构,巴基斯坦的历史呈现出与一些东南亚国家相似的现象:文官当政与将军统治的循环交替。武人常常以文官政府的腐败、无能、战争失利为理由夺权,而同样的原因也往往令民众对武人失去信心,逼迫他们还政于民。例如,1999年的巴基斯坦人与2006年的泰国人一样,大多支持或默认一场军队发动的不流血又恢复秩序的政变,而九年之后,穆沙拉夫由于近乎彻底的丧失民心,众叛亲离,不得不下台,权力复归于政党和议员。
所以巴基斯坦的真正问题在于,如何治疗这一经久难愈的顽疾。它像是这个国家一种固定的基因组合,在遭遇内忧外患时突然发作,给社会肌体带来虚幻的安宁,却使弊病延续。对于病因,人们有不同的解释——那些权力欲强烈的“国情决定论者”,常把问题归咎于因民主制而生的混乱,这其实是将本不应由民主承担的罪责强加在民主的头上;而教条的“政体决定论者”,又把一种仅以选举与代议制为内容的民主奉为神圣的符咒,但事实却是,巴基斯坦历史上许多骇人听闻的政府腐败、任人唯亲、打压异己的行为,发生在民选领导人的任期。
此次穆沙拉夫的辞职,与其说是由于反对党的逼迫,不如说是由于军方的转向,而军方的转向与其说是出于对宪法的尊重,不如说是出于对民意变化的体察。但单靠一时群情激愤推动的民主复归,其可维系性究竟有多强?重新开放的民主之花如何度过经济困境与社会动荡纠结的严冬,不为另一场政变摧折?
与许多亚洲国家一样,历史尚短的巴基斯坦一直受到两股相反力量的牵拉:一股是大众的孤离涣散、有名无实的民主机构、钳制言论、军人干政、宗教狂热,另一股是更有组织性的公民社会、更均衡的权力关系、新闻自由、军政分离、信仰宽容。穆沙拉夫之后的巴基斯坦是像它的西邻阿富汗那样,落入“崩溃国家”的深渊,还是跌跌撞撞地延续它六十年来的道路,在短暂的“治”与“乱”之间反复徘徊,抑或是像它的东邻印度那样,日渐成为人人称羡的“亚洲崛起”的典型,将取决于第一股力量如何弱化,第二股力量如何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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