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即使从五岁起最异想天开的少女玫瑰色梦境里，我发誓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一句话。电影在我心中向来如梦幻泡影般美丽且不可捉摸，是十分高级的艺术形式，哪是凡俗之人可以染指的。

我猛摇头好让开始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说这里并没有一个半路出家的天才导演要发现被埋没多年不漂亮却具有惊人天赋的女演员，并再次确认我不是身处于电影厂门口汹涌的群众演员之中、看热闹的刻薄者或骗子面前。

都不是，老A圆而大的敦厚笑脸在我眼前绽开得十分诚恳，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话。“真的，你要想演就告诉我一声，我保证给你安排。主角就算了，咱毕竟还要考虑票房不是，况且你一个良家妇女何必去趟这个浑水，就露露脸过过瘾得了。”

老A可是从事饲料生产和牲畜饲养的，如果说因为私人关系让我做个饲料代言人我还能半信半疑，电影这事儿可是从何说起。可他随即得意地宣布自己早已正式进入文化产业，责备我对他的了解实在太不够，而作为投资人决定个把小角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信了，并为了挽回面子宣称非陈冠希做男主角的电影决不参演。

老A从行动上也马上脱离了单纯的饲养界，变脸般迅速地显露出其文化产业投资人的专业角色。之前他也经常带着身份不明的年轻女人出席各种非正式场合，虽然此行径让人不齿，但对象好歹算相对固定，我们在默认其非法关系的同时，也不得不给人家一点面子，假装那位正室其实并不存在。现在可好了，他身边女伴换成了打扮与作风都豪放嚣张得多的小艺人，每次都是新鲜面孔，但相似度极高的大眼高鼻韩式巴掌脸让人分不出谁是谁。

这些姑娘的存在给饭局带来了空前的热闹。老A向来以不藏着掖着的豪爽劲儿闻名于江湖，这点从姑娘们的迅速变脸也能看得出来，细心者从她们的脸孔便不难划出老A的投资路线图。可大概是从饲养到文化产业跨度过大，老A的投资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但他不愧是个著名的厚道人，对这些姑娘们可谓有始有终，买卖不成仁义在，继续带她们来参加各种所谓圈内人的聚会。有两个努力的姑娘果然在这里找到了金主。虽然说由于经济危机的打击，金主们的实力也被不同程度地大大削弱，最次的只能帮姑娘租个3000块的房子，连部车子都不给，让人十分看不过去，但毕竟聊胜于无，姑娘虽不满足，大概也在想反正金鳞绝非池中物，趁着低潮养精蓄锐是正经。于是老A在圈子里颇有慷慨古风之名。

虽然看过了这许多不和谐因素，我都安慰自己说，他和她们远不算圈内人，真正的艺术圈人士应该是莲花般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但电影梦破碎的时刻像夏日里从天而降的细碎冰雹一样来得太快。一位号称捧红无数小歌手、大家都盼着被他潜规则的矮个子青年用他的粗俗迅速击败了我，那让我心碎的一幕里，他脸上挂着三级港片中常见的猥琐笑容，手伸在一位以才华而著称的女演员裙子里。那位女演员一脸平和，这平和中甚至有某种令人感伤的成分，似乎这个场景已经在宇宙中发生了一亿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