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朱冲/文 沙尘暴来袭的时候，篮球运动员王治郅在他的博客上这样写道：“地方经济考核的方法只有GDP，令西部过度开发，砍伐树木，给当地脆弱的生态环境造成极大压力。但气象部门的解释很让人好笑，不管地震还是沙尘暴，他们都给出了一个答案——很正常。也许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他们给出的答案还是很正常，原因是地球每过几千万年就要毁灭一次。不好意思，让你给赶上了。”

另一位篮球运动员易建联所在的NBA新泽西网队在取胜活塞队后，逃过了成为NBA历史上战绩最差的球队，易建联在其微博上写道：“感谢国家！没有创造历史。”如果说王治郅是在讽刺相关部门的话，显然，易建联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句经典的“感谢国家”出自他的主管领导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于再清。

中国运动员越来越难管了。他们不再是“圈养的动物”，不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开始变得“聪明”。

比如刚结束的中国篮球职业联赛（CBA）总决赛中的一幕。广东宏远队助理教练兼队员、著名国手杜锋，和新疆队外援查尔斯在比赛结束后 “纠缠”在一起——杜锋先是“习惯性”地头对头、脸对脸的贴住查尔斯。之所以说这是杜锋的习惯性动作，一点不假，在半决赛中他就是这样“欺负”上海队员王勇的。当时的杜锋就引起了广大球迷的不满，认为他仗势欺人，他知道王勇不敢对他“造次”，因为他在国家队也算老大哥级的人物。

但没想到查尔斯不像王勇那么 “老实”，只是嘴上顶撞两句“老大哥”，或者至多推搡一下，只见查尔斯抡起右手挥向杜锋，后者随即应声倒地，“昏迷不醒”。当然，广东队及偏向他们的人认为是一拳“击倒”杜锋；而新疆队和偏向新疆的人认为是“一掌推搡”，杜锋故意摔倒。

究竟是拳，还是掌？两者有着极大的区别，如果是一拳击倒，那就是查尔斯的暴力行为，将受到规则的重罚；如果是一掌推搡，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杜锋就此倒地属“假摔”，是欺骗行为。

就像是抡拳还是抡掌存在争执一样，杜锋究竟有没有昏迷同样存在极大争论。他的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查尔斯说，对方是装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拳击杜锋，而是推了一掌，不至于昏迷不醒。但广东队主教练李春江介绍说：直至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时候，杜锋还没有苏醒，仍然在输氧。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看到现场的真实情况。一方面，比赛结束后场地内涌入了太多的人，视线混乱；另一方面，中国的电视转播一直很聪明，为了不把这种暴力混乱场面传递给公众，影响社会和谐，他们一如既往的在出现意外时，把电视镜头转到了演播室。

《体坛周报》副总编辑杨毅，还提出了一个问题：“就算电视镜头能够清楚的呈现查尔斯做了什么，但无法呈现之前他‘被’做了什么。”杨毅质疑道，查尔斯为什么和杜锋发生冲突？“查尔斯不是第一个在比赛里和中国球员发生冲突的老外。中国有些运动员，特别是老运动员的小动作，钻、垫、推、拽、顶，常常是能跑能跳的外援们的噩梦。外援起跳在半空，根本不知道底下有几只脚在等着他。对这种小动作的掌握，有时甚至成为了衡量一名老队员经验的标准。”杨毅说，“一位我非常尊敬的老教练曾经说过：中国人讲的就是智谋，我没你能跳，但我能让你不敢跳。应该怎样解释这种智谋？苏伟对巴特尔的防守，也是一种智谋。他每次都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巴特尔举着球的手肘上，用一种舍身炸碉堡的姿态盯着大巴，等待着大巴一肘把他砸翻在地，被吹进攻犯规。杜锋也是一个标准的老队员。半决赛对阵上海时，他也曾经把脚垫到起跳的王勇下面，也曾经头击过王勇。不知道在这场决赛里，杜锋是否还使用过同样的小动作。只是当他再次头击查尔斯时，查尔斯拒绝像王勇一样沉默。如果查尔斯被停赛，杜锋的智谋就完全赢得了成功。但有时候，智谋和阴谋只有一步之遥。”

根据规则规定，球场上发生暴力行为的球员，将会被处于禁赛3-5场。一旦查尔斯被禁赛，被认为史上最激烈的一届总决赛将失去悬念——新疆队的强大实力一直依赖于他们的“双外援”政策，失去查尔斯，新疆队就失去一半火力；而广东队则有着多达6名国家队球员，比拼国内球员，任何一支球队都不是广东的对手。即使双双禁赛，也显然是广东占优势。

没看清楚到底是拳，还是掌；不知道是真击倒，还是假摔倒；不知道事件前后是非经过的媒体，在这一过程中的表现也很有意思。比如有媒体是这样报道的：杜锋的姐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抹着眼泪。从杜锋倒地那一刻开始，她就不顾一切的冲到场地内，她先是轻轻的在杜锋耳边唤着他的名字，看到弟弟没有反应，她便开始流泪……从球场被抬回休息室内，杜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和护士蹲在他的身边，不时用手摸摸他的手。“请大家留点空间，让他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杜锋的父亲坐在姐姐身边，神情之中难掩焦急。杜锋曾经说过，父母一般很少会到现场去看球，“因为他们受不起那刺激。”但是想必此时的他们早已在家焦急万分了。“杜锋，比赛监督和技术代表来看你了。”距离比赛结束过去半个小时，比赛监督和技术代表走进了休息室，他们赶来探望和慰问受伤的杜锋。杜锋只是虚弱的举起手示意回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杜锋示意队医为他的脸颊进行冰敷。

媒体还报道了从NBA回到国内的易建联对事件的评论：“查尔斯没有职业道德。”可易建联是前广东队队员，他的评价是否客观？更没有媒体着重报道杜锋的验伤结论——东莞市人民医院CT室当班医生表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出现出血或者骨折的迹象。如果明天头疼头晕的现象有所减轻的话，就说明没什么大的问题。”倒是东道主医院随后改口的 “可能是轻度脑震荡”的说法得到了媒体的大肆报道。

篮协在这一过程中也很聪明，他们也深知一旦查尔斯被禁赛，总决赛将失去悬念。因此，没有给予查尔斯和杜锋禁赛的处罚，只是罚款和警告。从这一处罚结论看，篮协似乎认为查尔斯是掌推，而非拳击。篮协还聪明的预测到了广东队前往新疆主场乌鲁木齐后可能遇到的安全威胁，要求新疆队做好严格的安全防范措施。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除了比赛过程中随时扔下的杂物及谩骂声外，新疆球迷并没有其他暴力行为。这可能要归结于杜锋是一名地道的新疆人身份。所以新疆队总经理表示：“都是新疆人，何必耍这种伎俩呢！”

一群聪明的人，做了一堆自认为聪明的事，但结果并非如他们所预想。

当杜锋于第二天就随队出征客场时，“轻度脑震荡”的医疗说法首先不攻自破。“轻度脑震荡至少需要休息3-5天，不可以从事激烈活动。”医务专家说。

球迷通过网上几个有限的镜头，也隐约看到，查尔斯一掌推在杜锋的下巴处。至于杜锋为何就此倒地，并“昏迷不醒”，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在网上有一项超过27万人次参与的民意调查显示，有63%的人认为查尔斯该受到处罚，但更有67%的人认为杜锋该受到处罚；在“不该处罚杜锋”这一项上，有20%的人支持他，但更有30%支持“查尔斯不该受到处罚”。可见，更多的球迷站在查尔斯一边。球迷反而认为杜锋耍 “小聪明”，想通过“假摔”，骗取篮协对查尔斯的严厉处罚。还有球迷认为杜锋不够 “爷们”，年龄大了，球技下降，就采用其他手段。

媒体的报道也得到了回应。很多球迷在那则“声情并茂”的报道后面留下评论：御用记者，想为以后获得便利的采访机会。因为老外是没有新闻价值的。

篮协的聪明处罚也没有奏效。虽然新疆扳回了一场，避免了总决赛历史上第一次出现4比0横扫的局面；虽然比赛一直很激烈，但4比1更可以看做广东队希望把夺冠安排在主场庆祝。

更重要的是，篮协的诚信受损。新华社体育采访室主任徐济成表示：“篮协有明确规定，只要在场上动手打人就会被停赛。但此次处罚没有人停赛，这势必会让球员错误的认为在场上动粗可以用钱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