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昆/文 黎云昆/文 柏子可以焚香。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柏子就带着一股天然的香味(图1、2)。
我国焚柏子香的历史由来已久。
宋陈敬《陈氏香谱》载:“柏子香:柏子实不计多少。右以沸汤绰过,细切,以酒浸,密封七日,取出阴干,爇之。”
此法制柏子香最为简捷。
将采下的柏子(不计多少)在开水里略微一煮,细切,以酒浸泡,密封七日,取出阴干,即可焚香。
明周嘉冑《香乘》给出了一种柏子香的制法:“柏子仁(二两,每个分作四片,去仁,腌茶二钱沸汤半盏,浸一宿,重汤煮,焙令乾)甘松蕊(一两),檀香(半两),金顔香(三两)韶脑(二钱)。右爲末。入枫香脂少许,蜜和如常法。窨烧。”
此香制法:取柏子二两,每颗柏子(图3)切成四瓣(图4),去仁(图5),以腌茶(以新鲜茶叶洗净、摊晾、搓揉,然后加入辣椒、食盐等调料拌匀,再放入罐或竹筒中,密封静置二至三个月,直到茶叶色泽转黄,散发出特有的香气。)二钱,在沸水中煮至半碗水的量,将去仁的柏子入其中浸一宿,再隔水蒸煮后,低温烘干;再连同一两甘松蕊,半两檀香,三两金顔香(安息香)、二钱韶脑(即樟脑,另据宋陈敬《陈氏香谱》为“龙脑香”。)一起打碎为末,加入枫香脂(枫香树的干燥树脂)少许,拌以蜂蜜,窖藏十日(另说一月)取出,即可焚香。
周嘉冑称此香为古香,可见此法制柏子香是很有历史积淀的。
柏树是我国最为普通的树种之一,因此柏子也最容易取得。故柏子香也可以称之为百姓的香。
不过,皇家也使用柏子香。
清恽毓鼎在《澄斋日记》中记载了“宫中炉焚柏子”的事:“丁巳年正月十三日(四日),丁丑晴,立春节。宣统皇上万寿,辰初偕宝惠蟒袍补褂入神武门,在旧军机处茶憩。巳正升乾清宫受贺,王公、文武约百馀人,熟人甚多。自入神武门后,俨然旧时气象,升殿时净鞭鸣赞,曲伞双麾,炉焚柏子,铿锵拜跪,不复知门外别为一国矣。”
丁巳年为宣统九年(1917年),此时大清已经灭亡,时已民国六年。根据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与清政府议和代表商定的有关清逊帝退位的条件,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岁用四百万两白银,由中华民国拨用。所以此时宣统皇帝仍居于紫禁城,仍以君主的名义在宫中活动。宣统皇帝生日,自然也要大办一番,升乾清宫受王公、文武约百馀人朝贺。此时乾清宫前香炉燃起柏子香,净鞭鸣赞、乐奏钧天,仍是一番旧时景象。
恽毓鼎(1862-1917),字薇孙,一字澄斋,河北大兴人,祖籍江苏常州。光绪十五年进士,历任日讲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讲,担任晚清宫廷史官达十九年之久。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中翔实地记录了所观察到帝后起居、庆典、丧礼,外国使臣觐见,登基,及大臣的言谈举止,为后人再现了当时的场景。
官员及读书人也喜欢柏子香。
唐皮日休《奉和鲁望同游北禅院》:“戚历杉阴入草堂,老僧相见似相忘。
吟多几转莲花漏,坐久重焚柏子香。鱼惯斋时分净食,鸽能闲处傍禅床。
云林满眼空羁滞,欲对弥天却自伤。”
皮日休的“坐久重焚柏子香”,让宋朝的晁说之很是感慨。
晁说之《新合柏子香因诵皮日休“坐久重焚柏子香”,辄以其香赠张簿》:“柏子香清谁喜闻,五言句法更清芬,病仍春困在难久,遣向吟窗起暮云。”(宋晁说之《景迂生集》)
晁说之不仅焚柏子香,而且还会亲自制作。
宋苏轼《十月十四日以病在告独酌》:“翠柏不知秋,空庭失摇落。幽人得嘉荫,露坐方独酌。月华稍澄穆,雾气尤清薄。小儿亦何知,相语翁正乐。铜炉烧柏子,石鼎煮山药。一杯赏月露,万象纷醻酢。此生独何幸,风缆欣初泊。”
清冒广生《钵池山志》中提到苏轼“铜炉烧柏子”句:“柏,似松,皮少裂,纹坚腻而味香。东坡诗云:‘铜炉烧柏子’,言其气清也。”
宋陆游《闲居》:“小隐轻华屋,深山自结茅。乱苔侵石磴,疎竹映花梢。泉瀬含清韵,风来慰淡交。闭门烧柏子,好把道书抄。”(宋陆游《渭南文集》)
陆游“闭门烧柏子,好把道书抄。”抄道书,需要静下心来,闭门烧柏子香。
清朝的沈葆祯(1820-1879),是洋务运动的重要推动者,也是林则徐的女婿,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事务大臣。他曾任过福州马尾船政大臣,他在福州马尾创办了中国,也是远东最大的造船厂——马尾造船厂,并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近代海军学校——马尾船政学堂,被誉为“中国近代海军之父”。
福州的马尾船政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重要的文化和工业遗产,是近代造船业的先驱,也是中国近代教育、海军建设的重要基地。马尾船政也展示了清朝水师的建立、发展、挫败,以及中国海军的孕育历史。马尾船政文化博物馆至今保存了沈葆祯亲笔书写的对联“焚柏子香读周易;滴荷花露写黄庭。”(图6)
沈葆祯作为朝廷大臣,日理万机,居然能抽时“焚柏子香读周易,滴荷花露写黄庭。”《黄庭经》又名《老子黄庭经》,是道教上清派的主要经典。沈葆祯知道,抄写黄庭经必须用荷花瓣上的露水。这正应了陆游“闭门烧柏子,好把道书抄”的诗句。而若读懂周易,则必须先焚柏子香,否则根本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