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电话说,她刚知道二婶前段时间中风住院,现已出院回家,让我们三姊妹随她一起去看望二婶。
翌日,我们驱车去看望二婶。敲门时听见屋内传来犬吠声,门刚打开,一条灰色夹杂着黑毛的小狗冲出来对着我们狂叫。“炮灰,炮灰……一家人,莫叫了,莫叫了……”二婶拄着拐杖边招呼我们进屋边对着小狗说。炮灰似乎听懂了二婶的话,摇着尾巴围着我们转。二婶身体恢复得比较好。此时二爸不在家,二婶说二爸正在老家给小狗们煮饭——平时基本上是二婶给毛孩子们煮饭,她生病后为了方便身体恢复就住在乡里的街上,给毛孩子们煮饭的事就交给了二爸,从街上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到老家了。
这时,二婶的手机响起,见炮灰扑到她腿前仰起头叫起来,二婶对着它说:“我晓得了,我晓得了……”接完电话,二婶说每次来电话,炮灰都要跑来提醒她,有时候坐在椅子上打盹,也是炮灰叫醒她接电话。看着跑来跑去的炮灰,我就问二婶:“怎么给它取‘炮灰’的名字?”二婶说:“它的毛泡泡的,又是灰色的,就叫它‘泡灰’。”“噢,原来它叫‘泡灰’。”我哑然失笑道。
正在说话间,从卧室走出来一条黄色的小狗,我没有养过宠物犬,不知道它属于哪个品种。只见它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耷拉着尾巴,似乎刚睡醒,昂起头看了看我们就走到二婶身边。二婶指着黄色的小狗说:“它叫球球,是泡灰的妈妈,它们是母女俩。”“母女俩?它们除了身形比较像以外,其他的都长得都不像。”我惊讶道。随后,二婶向我们讲起了球球来她家的经过。
球球原本居住在城里,前主人的家庭条件较好,所以它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后因前女主人的父亲生病,需要她去照顾,孩子又正在读高中,无暇顾及球球,就将球球送给二婶的女儿,但她也没有时间养,就将球球送到乡下二婶家。
虽说泡灰出生在乡下,但它的母亲球球出生不久就生活在了“大户人家”里,自带“大家闺秀”的气质。二婶说,球球第一天到她家时,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尾巴。我想,也许球球知道这是它的新主人,摇摇尾巴算是打过招呼了吧。刚来的时候,球球必须要用自己的碗才肯吃饭,而且是以前的吃食,还要睡在带来的窝里。只是没过多久,球球的专属食物吃完了,它宁愿饿着,也不肯与同伴们吃一样的食物,这让二婶非常着急,说它是到乡下来遭罪来了。二爸二婶一直在乡下务农,家境也不富裕,但二婶还是时不时地给它打点儿牙祭。后来,不知何时球球失踪了,二婶四处找寻好了几天,仍然杳无音信。哪知半个月后,它不知从什么地方溜回来了,浑身污渍,神情慌乱,看见地上的饭盆里还有一点吃食,冲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二婶见状,赶紧进屋将剩菜剩饭搅拌一起放在饭盆里,看球球风卷残云。球球自从“旅行”回来后,就基本融入了乡村生活。
二婶的毛孩子可不止球球母女俩,最多的时候同时有二十多只,其中一些毛孩子跟球球一样,当上了母亲。二婶的第一个毛孩子叫大黄,是一条金毛犬。大黄是八年前二婶赶完场在回家的路上发现的。当时正值深秋时节,又下着小雨,二婶看见一条骨瘦如柴的狗蜷缩在路边的草丛里,浑身湿漉漉的。二婶顿起怜悯之心,当即靠近它,将赶场时买的馒头喂它。或许它感受到了二婶的善意,或许是实在太饿了,便狼吞虎咽起来。二婶一边抚摸着它的头一边说:“可怜哟,可怜哟。”二婶将它带回家,看它长着黄色的毛,体型也较大,就叫它“大黄”。自此,可怜的狗狗有了新家,有了名字。大黄非常温顺、友善,我去二婶家看见过它几次,每次都向我使劲摇着尾巴,“汪汪汪”的叫个不停,像主人似的招呼着我。二婶说大黄特别懂事,她去地里干活,去塘边洗菜,不管去哪里,大黄都要跟着去,总是要帮她叼点东西。后来,大黄成了母亲,在二婶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得非常好,奶水足,小奶狗们长得胖呼呼的。
不知从何时起,乡里的流浪狗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都是宠物犬。心善的二婶只要看见了流浪狗,就将它们带回家。渐渐地,二婶的小院热闹起来,院里经常传出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也许是被这份热闹吸引,有些流浪狗自己找上门来,二婶也大方地将它们收留。
二婶没有上过学,一辈子都在乡下务农,没有能力为这些毛孩子们提供优越的生活,但她也尽最大力量让它们吃饱,有个窝,不在外面流浪。这群毛孩子并没有嫌弃,非常喜欢这个简陋的家,每天追逐打闹,好不快活。特别是到了赶场天,二婶去赶场,这群毛孩子就跟着她一起出门。一路上,毛孩子们翘起尾巴撒着欢地跑,二婶喊着这个,叫着那个,好不热闹!我想,二婶是幸福的,毛孩子们也是幸福的,他们彼此温暖着。到了街上,毛孩子们便隐入人群不见踪迹,只有大黄一直跟在二婶身边。散场后,它们又陆续回家了。二婶说大黄一直都很乖,可惜被别人投药给毒死了。现在说起大黄,二婶还非常伤心。
这些毛孩子到了二婶家里都会有一个名字,二婶给它们取的名字也简单,直接按照它们的外形、颜色来取,比如黑球、黄毛、大黑……只有一个毛孩子二婶给它取了个特别靓丽的名字。我去二婶家见过这个毛孩子,它通体雪白的毛,身形瘦而高,四肢纤细,尾巴细而长,站在那里像一位骨感的气质美女。二婶见它长得漂亮,就给它取名“美丽”。过年见到美丽的时候,它正好当了母亲,冬日暖阳下,孩子们正依偎在它的怀里吃奶,好温馨!
泡灰虽然一直跟母亲球球生活,但性格完全不一样,它像野丫头似的漫山遍野地跑,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但它也有文静的一面,二婶只要出门,它就会像已经到汪星去的大黄一样,安安静静地跟着二婶。二婶这次中风就是泡灰报的信。那天,二婶在菜地摘了一些菜,像平常一样到池塘边去洗菜,想搬旁边一块较大一点儿的石头坐着洗,怎料摔倒在地不能动了。机灵的泡灰立马跑回家,不停地对着二爸狂叫。二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到泡灰一副很着急的模样,便跟着它来到池塘边,才知道是二婶晕倒了,急忙叫人一起将她送到医院救治。
不知不觉间快到晌午了,二爸给毛孩子们煮完饭已回家。母亲对二爸二婶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后,我们就道别回去了。球球和泡灰母女俩与二爸二婶一起,送我们到房前的操场上。来的时候太阳被云层紧紧包裹着,此时太阳已挣脱云层的束缚散发出金色的光,使原本阴沉的天空变得清新而明亮。我们开动车时二婶的手机又响起来,我从后视镜中看到泡灰又跑到她腿前仰起头,此时我隐隐约约听见它的叫声,我想它一定又在提醒二婶接电话。
世界的每个角落都需要阳光,阳光照射的地方总是明亮的、温暖的,哪怕只有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都会驱散阴暗,都会感受到世间的和煦,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万物皆有灵,我想,那些毛孩子们一定也感受到了那份美好,一定是的!
作者简介:王维,涪陵区作家。
文章来源:上游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