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泰坦尼克》电影全球火爆时，我不知从哪里读了一则掌故，说是有一本稀见版本《培根论说文集》随沉船葬身大西洋底。后来读董先生文章，又知道还有一本更珍稀、更豪华、更宝贵的“举世无双版”《鲁拜集》，也同船沉没，永沉水中。记得那篇文章收在《今朝风日好》里（香港牛津，2007）。

某日有人问：我们从董先生那里获悉很多书故事与书消息，那么他的信息又是从何而来？比如泰坦尼克号上有桑格斯基装帧的《鲁拜集》这事。

今天读《苹果树下》，正巧遇见了答案。答案在《绾霞山房》那篇。绾霞山房在台北，主人是一位厦门籍姓江的老先生。其中最不寻常之处却是时间：1960年代初，董先生就从绾霞山房听江老先生讲了《鲁拜集》传奇。如此之早。

按董先生文中所述，江先生战前游学英法，1948年去台湾时带了十几箱英文书。董先生1960年去台湾读成大时节假日常去绾霞山房拜访，见楼下两间大书房全是书，一间中文，一间英文。英文书皆皮面布面精装，锁在玻璃柜子里的皮装华丽洋书才漂亮：“烫金，贴画，镶彩石，妥妥帖帖，艳丽夺目，雅致高贵，一见难忘。”

“我中年至今专心搜集皮装洋书江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董先生说，“装帧大师札纳朵夫、桑科斯基、利威耶的大名都是那段日子初识。”

董先生说，绾霞山房书架上插着一包文件袋，里头全是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泰坦尼克沉船资料和那部《鲁拜集》的装帧故事：“桑科斯基孔雀装《鲁拜集》一九一二年跟随泰坦尼克号邮轮葬身大海的故事江先生记得，我也记得，我的下一代的藏书家一定也记得：那是西方书籍装帧史上一段壮丽的痛史。”

这段痛史要完整复述下来并不容易，盖因牵扯头绪太多，而可参考的资料太少。绾霞山房那一包资料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前几年晓群主政海豚出版社时出版了两本书，一为《随泰坦尼克沉没的书之瑰宝》，一是《艺术中的灰姑娘：西方书籍装帧》。两书的著者都是罗勃·谢泼德，译者也都是李凌云。

至今仍沉睡大西洋底的孔雀装《鲁拜集》其实另有“爱称”，叫《伟大的奥玛》。

胡洪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