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字,击穿了世界的良心

理想国imaginist2024-06-05 10:14

理想国imaginist/文 卢旺达大屠杀。

三十年前,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发生了。 

1994年4月7日开始,一直持续到7月中旬,在卢旺达,100万图西族儿童、妇女和男子被他们的同胞杀害。之后,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命运在于,死者的家庭和凶手的家庭竟然马上又得朝夕相处。屠杀之后,随着囚犯陆续被无条件释放,沉默在这片土地上持续尖叫。

4月7日是对卢旺达境内图西族实施灭绝种族30周年纪念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场种族灭绝的受害者,也更应牢记种族灭绝的孽生根源:仇恨。 

数字给予我们俯视的视角,却常常无法带领我们抵达真实。 

法国作家、《解放报》战地记者让·哈茨菲尔德,于1994年前往卢旺达调查发生于卢旺达尼亚马塔的大屠杀,这一灾难开始于是年4月11日,胡图族民兵和平民在尼亚马塔的山岗上屠杀图西人。让·哈茨菲尔德集合数十位当事人的口述记录,历时14年,完成了这本屡获国际殊荣的“卢旺达屠杀三部曲”,解开了沉默的谜题:在幸存者与刽子手眼中,一场屠杀如何被折叠般讲述?善意与信任蒸发后,人又如何在对绝望的垂涎下,在世界的边缘,独自重新找回生命?

幸存者,已死去

卡修斯·尼永萨巴  12 岁,小学生 于恩塔拉马山上

在教堂屠杀中,我看到残暴可以取代温良,迅速占领人的内心,比疾风暴雨还快。这个痛苦的焦虑如今让我备受折磨。

伊诺桑·鲁维利利扎 38 岁,教师 于尼亚马塔市镇中心

有人吐露了熟人的藏匿点,他反而会被更残忍地杀害,杀手们以此来感谢他,他们乐在其中。

我看书时读到过,每次大屠杀之后,历史学家都会说这将是最后一次。因为没有人能接受再来一次这样的恶行。我讲个让人震惊的笑话:卢旺达大屠杀的领导者不是那些贫穷无知的农民,也不是残暴嗜酒的联攻派民兵,而是那些受过教育的人,是那些教师、政客、记者,他们曾被送到欧洲去学习法国大革命和人文科学,他们曾出国游历、参加会议、在自己的别墅中接待白人,这些知识分子家里的书汗牛充栋。

他们从来没有亲手杀人,但他们把杀手送上山来替他们杀人。

《卢旺达饭店》

让—巴蒂斯特·蒙扬科雷 60 岁 教员 于尼塔拉马的求加罗山上 

如今,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一无所有。

我的妻子死了,我失去了家人,只剩两个孩子。我曾有 6 头牛、10 只羊和 30 多只鸡,而现在圈里空空如也。我隔壁的邻居死了,送给我第一头牛的人也死了。学校的 9 位老师中,6 位都被杀害了,2 位在监狱里。

对于失去了曾经的亲朋好友的人来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依然很难和新同事成为真正的朋友。

克洛迪娜·卡伊泰西 21 岁 农妇 于卡恩泽恩泽的鲁加拉马山上

我不会再浪费思绪去理解昔日的胡图族邻居。

有时,我可以用这一切开玩笑,以表现得和颜悦色,但微笑的嘴角知道它掩饰了真实的内心。我的生活被这场厄运彻底打乱了,但我把这份不幸克制在心里,不让它跑出来,为了孩子我得保持平静。

屠杀者,平静着

阿达尔贝尔

我们在一起很舒服,大家一起商量新的行动,一起决定去哪里工作,我们就像亲密的伙伴一样并肩作战。如果谁有点小事儿, 我们就会帮他完成当天的工作。其实这并不是一次精心组织的行动, 但大家都很重视,很用心。

菲尔让斯

一开始,我用木棍打裂了一个老妈妈的头,但那时她已经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了,所以我并不觉得她是死于我手。到了晚上,我就回家了,甚至都没再想这件事。

《卢旺达饭店》

潘克拉斯

砍玉米和香蕉都是一样容易的工作,因为庄稼和香蕉都没什么难对付的。但是在沼泽地里砍人,却越来越让人筋疲力尽,您知道原因的。同样是砍,动作差不多,可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危险多了。这是个狂热不安的活儿。

一开始,图西人很多,都很害怕,不怎么活跃,我们工作起来就很容易。当我们没法抓住那些最机灵的,我们就去袭击最虚弱的那些。但到了最后,剩下的都是那些最狡猾警觉的,这事儿就变得特别难。他们分成小团体,藏得特别隐蔽。他们学会了沼泽追逃游戏的所有诡计。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常常一无所获,就连猎手都觉得挫败。此外,沼泽地里有很多尸体烂在泥里,越积越多,越来越臭,我们必须很小心,不要踩进去。

玛丽—尚塔尔

农民不像城市里那些生活安逸的人一样富有,不可能花钱买一份不用杀人的安宁。基加利的一些医生和教师都是花钱让仆人或者雇人去杀人,避免弄脏自己的手。 

山上的很多人杀人只是为了摆脱贫穷。如果他们跟着去参与 屠杀,就不会有被罚款的危险,而且还能带回丰厚的回报。如果机会向一个人伸出橄榄枝,让他可以获得铁板,好好加固房顶,他不会拒绝的。

仇恨着,共存着

潘克拉斯回忆起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说实在的,我想都不敢想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有朝一日能走出监狱。倒是听到过来访者的很多说法,但我不明白这怎么会是真的。

2003年1 月2日,广播播送了总统公报,我们太高兴了,真是难以言表,大家只是简单说了些鼓舞的话。最后一夜,我们不停地唱歌。

让内特

把他们从牢房里放出来,这可以接受,因为需要人来种地,但首先应该赔偿受害者的损失,我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被无条件释放了。

我们还在想:又发生了什么?政府支持胡图族,政府根本不再考虑我们,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感受。还不能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大家只有讲笑话自娱。

有人说,看来还是胡图族有运气:他们杀了人,自己却安然无恙;他们远走刚果,还被免费接回来;他们进了牢,出狱时居然还长了膘,气色也不错;他们烧了我们的家园,自己倒没费周折就回了家。

克洛迪娜·卡伊泰西

少女时期,我毫无保留地相信生活,生活却背叛了我。

您知道,我曾被人称为‘蟑螂’。我曾被一个野蛮的家伙强奸。我被带到的那个地方,我可什么也讲不出来。倒霉的事情总徘徊在我前面。我心中始终充满怀疑,我从此明白,连简单的承诺,命运也可能不会兑现。

《四月某时》

阿方斯

要描述当时的激情岁月,当时的如火如荼,这是不可能的。怎样在出征途中逗乐,怎样在庆功的日子里分配啤酒,怎样杀奶牛,怎样在沼泽地高歌猛进,怎样跟那些不幸的女人发生关系,怎样在晚上会师,怎样模仿那些垂死挣扎的人,所有这些开心的玩意儿,真让人受不了。

昂格勒贝

现在,我什么也干不了。我49岁了,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也没人看得上我。甚至家里的树和屋顶的铁板都已经变卖,用来支付酒钱。我太孤单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里。在哪里困了就在哪里睡,有时候露天而眠。

我懂经典作品,懂几何学,但我越来越悲观。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干事总是虎头蛇尾。我身强力壮,却无力将任何一个小项目 坚持到底。那些指责我的人,我能躲就躲;那些能让我回想起昔日 生活的人,我倒是乐于奉陪。我听不进忠告,害怕嘲讽,害怕谴责。我不想继续浑浑噩噩。我整日价四处溜达,碰见理解我的人,还可以和他喝上三五杯,聊起来也很投机。

每天5点钟,我就早早起床。这是童年时期养成的习惯,上小学之前,我得赶着奶牛到沼泽地饮水。现在虽然无所事事,5点钟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害怕做噩梦。起床后就径直出门。有人说 闲话,说我起那么早,不过是为了喝免费的香蕉酒,这时候当天的 酒刚刚蒸馏完毕。这都是风言风语。5点钟,我还不会喝酒,但是我要去散步,喝酒之前,我得仔细想想所有这一切。

弗朗辛

胡图人没有被真相触动。他们在法庭上谈起屠杀来,也不过出于利益的考虑。如果没有回报的话,他们对屠杀绝对只字不提。酒喝高了,他们就互相逗弄起来,甚至还有些坐过牢的人开这样的玩笑,说如果干旱继续的话,还得再来一次,因为在龟裂的地里干活比待在监狱里还要苦。

未婚夫娶了我,也没有别的私心杂念。我又生了几个漂亮孩子。

年纪大了,伤口也慢慢愈合。

河边的草长势很好,牲口也长得壮,平日里相安无事,公房区的邻居们都很融洽。生活对我还算宽容。

但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平静下来。

说到底,我也是的,感觉被命运推着走。曾经以为在纸莎草 中必死无疑,到处都是泥泞,旁边挤满了人,大家都毫无例外地躺着, 经历过这些的人会始终焦虑不安。

说实话,如果说他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已经灵魂出窍,那么对他来说,要重新找回生命则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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