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本书,是在4月22日九龙坡听了东西的“文学公开课”之后,九龙坡区作协会员聚会的时候。
人还未到齐,一位老者扬起一本泛黄的书很兴奋地说:“今天只有我这本书是最奇特的,我找他签名的时候,东西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本书。”我好奇地接过书,色彩绚丽的封面上,有笑得前仰后合的一男一女,嘴巴夸张地张着,眼睛眯成一条线。书页泛黄,很明显是一本老书。在继续等人的时候,我翻开书看了起来,三四页的工夫,人就到齐了。我应该将书还给老者。但还了,就意味着我将可能再也见不到这本书了。
这是东西早期的小说,虽然我仅翻看了三四页,但从精雕细琢的文字中,我仿佛看到了作者躬身写作的身影。我竟然有些不舍。我对书的选择,向来讲究缘分,既然遇到了,又还对胃口,就想看。后来,我“心生一计”,当着众人的面向老者李老师借来了这本书——东西的中篇小说集《猜到尽头》。
在看这本小说时,我回想起前几年看四川作家曾颖的《生命就是不断受伤不断复原》时的感觉,回想起看本土作家冉从贤散文集《至少还有梦》时的感觉,也回想起看《收获》看《人民文学》杂志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一种很精致的努力,草根作者努力把文章写得很好,要让杂志报纸的编辑一眼或者几眼就能看上它,选中它,不费多少力就能刊用它。
许多人主张看书,就要看经过时间筛选的书,名人名著。他们的观点是对的,人的生命有限,读书要讲效率,选择经过众人、长时间选择的书,遇到好书的几率就大些,读书的效率当然要高一些。不过,这些名著,大多是名人在思想成熟技巧娴熟的阶段书写的,这些名著就少了些精致,少了字斟句酌的努力,技巧掩藏其中就仿佛没有了技巧。这个状态,是所有写作者想要达到的状态,但对于立志于写作的人来说,读到这种状态的书,却有些误导,以为表达是不需要技巧的。
这也让我想起读费孝通《杂写集》时读到的他的学生赵旭东写的序言。序言中有这样一段话:“自然可以想见,作为思想家的费孝通,他自己绝对不会有分身术一般的能力,将他一部分灵魂和精力,去写所谓著名的和有代表性的作品,而分出另外一部分灵魂和精力,去写非著名的和没有代表性的作品……”在赵旭东看来,“费孝通有生之年所写下来的这每一个字,实际上都代表了费孝通思想的某一个方面,可谓是他完整人生的一部分,也是人们可以借之去洞悉费孝通思想的根本和全部的。”这或许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偏爱。尽管费孝通先生不会特意分身,但是实际效果却是这样的,有些作品著名,有些作品有代表性,而另一些作品不著名,不具有代表性。
尤其是对于更加注重表达技巧的文学作品而言,确有优劣高下之分。如果我们只注重阅读文学名著,只注重阅读某个作者的代表作,我们的头脑里就是一本本名著的堆积,这可能会提升我们的欣赏水平,但我们或许会缺乏对一种过程的欣赏,缺乏对写作者努力向上状态的了解,缺乏对专业写作者专业技能的把握。就如在东西的这本早期的小说集,语言精致、结构精巧,略有刀砍斧斫的痕迹。我们看到这样的书,能够体会到写作者的良苦用心,似乎能够感受到专业写作者写作时运用的技巧,看到他们的匠心。
这样的书,对一个成熟的写作者来说,是羞于示人的。我曾经找宋尾要他早期的小说集《到世界里去》,他给我时一再说这是一个不成熟的本子。不过在我看来,这挺好的呀,当然,这与他近期的小说相比确实有些差距,但更接地气。我在读余秋雨的文化散文时,发现现在的版本删减了许多,便买来一些老的版本读,虽感觉稍显粗糙,但带入感更强,更切当时情景,现在读来感仍能受到浓浓的时代场景。余秋雨删改初版时的书,或许也出于羞怯的心态。
这也让我想起《曾国藩家书》里曾国藩教导兄弟教育儿子的读书方法,读一个人的著作,在这个人的著作读完之前,不读其他人的著作。或许曾国藩也有这样的考虑,让自己的兄弟和孩子在整体阅读中体会写作的技巧。
我刚刚读完,李老师就发来他的地址。当我把这本书装进口袋,快递出去的时候,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文章来源:上游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