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军｜致敬李显龙，期待黄循财

刘胜军2024-05-27 19:37

刘胜军/文 · 全文共2888 字，时长约 6 分钟

· 本文来源：刘胜军大局观（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新加坡是“小国大政治家”的典范。新加坡人口只有500多万，面积只有上海的1/9。但在Brand Finance《2024年全球软实力指数》排名中，新加坡雄踞东南亚第一名、全球第22名。

开创新加坡“全球影响力”的是国父李光耀。李光耀的魅力，来自他留学英伦的国际教育背景、东西合璧的智慧、带领新加坡夹缝中求生存的历练（由于马来族和华族之间的族裔冲突，新加坡在1965年被“踢出”马来西亚联邦）。毫无疑问，李光耀是20世纪全球政坛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从一历史细节可以窥见李光耀的胆识。1979年邓小平访问新加坡，他向李光耀祝贺新加坡今天的成就。李光耀直言：“中国真要追上来，甚至会比新加坡做得更好，根本不会有问题。怎么说，我们不过只是东南沿海那些目不识丁、没有田地的农民的后裔……你们有的却尽是留守中原的达官显宦、文人学士的后代。”邓小平听后沉默不语。中国改革开放40年，列出了特别感谢10位国际友人，其中一位就是李光耀《李光耀诞辰100周年：他的忠告值得全世界倾听》。

1965年在宣布新加坡独立的记者会上，李光耀哭了，“眼前困难重重，生存机会非常渺茫。新加坡不是个自然形成的国家，而是人为的。我们把它继承过来，却没有腹地，就像只有心脏而缺少躯体一样。”

李光耀创业，李显龙守业，哪个更难？

《资治通鉴•唐纪》记载：唐太宗李世民问身边的侍臣：“创业与守业哪个难？”房玄龄答：“建国之前，与各路英雄一起角逐争斗而使他们臣服，是创业难！”魏征则说：“自古以来的帝王，没有不是艰难地取得天下，又在安逸中失去天下，是守业难！”唐太宗总结了二人的观点：“玄龄与我共同打天下，经百死得一生，更知道到创业的艰难。魏征与我共同安定天下，常常担心富贵引发骄奢，忘乎所以而产生祸乱，所以知道守业难。但是创业的艰难，已经成为过去，守业的艰难，正应当与诸公慎重对待。” 房玄龄、魏征等人拜谢说：“陛下说的这些话，是天下的福气！”

2024年5月13日，72岁的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向总统尚达曼提交辞呈。他与本届政府于5月15日正式卸任。尽管李显龙沿袭李光耀、吴作栋的做法，将留在内阁担任国务资政，但毕竟一个时代结束了。从2004年担任总理开始，李显龙执政20年整。

他选择的接班人足够年轻：51岁的黄循财。黄循财曾在2005年至2008年担任过李显龙的首席私人秘书，这是一个重要的历练。

新加坡的政治经济体制，在全球都堪称独一无二。它既给人以国际化、法治化、自由港的印象，又保留了人民党的长期执政地位、儒家“家长式”的治理传统、以淡马锡为代表的大型国企。

新加坡代表了东方与西方的融合、政府与市场的融合，为全球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制度探索样本。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最具挑战性的命题。在这方面，新加坡远比美国更值得中国学习，不仅因为中新同属儒家文化圈，更因为新加坡在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平衡方面远比美国成功。

李显龙说，自己完全用华语和孙女沟通，夫人何晶则会用英语，希望他们长大后可以掌控双语。

新加坡能长期保持经济社会稳定，同时政府清廉，这在全球亦属奇迹。自1959年起，李光耀及其团队就身穿白衣就职。李光耀提出领导人必须“比白更白”，为新加坡的领导班子赢得了“白衣人”的称号。

李显龙的成绩单也是令人尊重的。他执政20年，新加坡人均GDP从2.76万美元增加到8.28万美元，全球排名第六。在经济学人智库（EIU）排名中，新加坡是未来5年全球营商环境最佳经济体。据2024年“世界幸福报告”，新加坡连续第二年成为亚洲的“最幸福国家”。

新加坡还有一项成就让全世界膜拜：为新加坡80%以上的人口提供了保障性住房（组屋），并且是全世界最绿化、最干净以及最宜居的住房（“以人民为中心”的新加坡房地产，很神奇又很简单）。须知，在独立之初，新加坡的城市面貌脏乱、住房紧张、环境污染严重、贫民窟成群。

在2004年正式接任总理前，李显龙在一次演讲中说道：“保姆不应该时时刻刻照料一切事情。” 他将政府比喻成“保姆”。退休之际，李显龙留下政治遗嘱：

• 人们只会要求政府多做一点，没有人会要求少做一点，越做越多的政治压力是存在的，但政府做得太多也会出问题，政府必须斟酌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应该适可而止，钱又要从哪里来。

• 新加坡没有资源、没有腹地，所取得的成就完全是因为卓越的制度。哪怕只是变得普通、变得平庸，我们都将陷入严重困境（新加坡几乎没有任何矿产资源，就连淡水也难以完全自给）。

一个长期身居高位的政治家能有这样清醒的头脑，是令人钦佩的。

李显龙担任总理20年内，一共访问中国多达14次，足迹遍布中国大江南北。新加坡总统尚达曼如此评价李显龙：

• 你推进了充满活力且更多元的经济。你为新加坡人开辟了新机遇之路，改善了社会各阶层的生活，加强了我们的社会安全网。你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环境，并带领我们迈向气候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你以理性的发言，以及秉持原则地推崇国际法治和全球公益，为新加坡赢得了独特的国际地位。

• 在你担任总理期间，发生了震惊世界的重重危机，特别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以及2019年开始的冠病疫情。在你的领导下，我们的国家不仅完好无损，而且变得更强大、更有韧性。

• 你的责任感和正直、智慧和同理心，树立了一套高标准，并将启发着后来者。

对接班人黄循财来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挑战。黄循财最大的挑战在于，他没有李显龙的家族底蕴与加持。他还需要尽快完成从长期作为公务员所习惯的安稳向“政治家”的转变。

如今的新加坡人不再过分热衷于老一辈常说的“5C”，即公寓（Condominium）、汽车（Car）、现金（Cash）、信用卡（Credit Card）和乡村俱乐部会员（Country Club Membership）。新加坡和瑞士苏黎世并列全球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对于房价、物价、贫富差距、移民问题等，新加坡人颇有怨言。老龄化、少子化挑战持续。“世界百年未有大变局”，也给新加坡带来了机遇和挑战。

黄循财表示，他在外交上既不“亲中”，也不“亲美”，而是“挺新加坡”。他对世界局势深感忧虑︰“最大的问题和危险是没有人故意想要战争，但我们正像梦游般不断地陷进冲突里（sleepwalking into conflicts）。”

黄循财是海南人后裔，这一身份赋予了他和中国沟通的优势。他毕业于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密歇根大学和哈佛大学，与美国的沟通也不会成为问题。

黄循财说：

• 如果“小院高墙”围起来的院子越来越大，最终导致许多经济领域的技术分岔，不仅会对新加坡造成伤害，也会伤害美国和全世界。

• 台湾的情况与乌克兰不一样，人们试图将两者相提并论，但它们在本质上相当不同。因为乌克兰是一个主权国家，但就台湾而言，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奉行一个中国政策。这是一个长期立场，我们在处理与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的关系时非常谨慎，要符合我们的一个中国政策。我们不允许自己被任何支持“台独”的事业所利用。

期待黄循财和新加坡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