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乡夜冷得有点出格,路边的积雪像白围巾散落在地上,寂寥中远方不时传来犬吠声。老屋的窗户里透出亮眼的灯光,我轻轻拉开院子的不锈钢推拉门,闻声而出的大姐和三姐一阵嘘寒问暖。
这些天母亲病重,每天需24小时陪护。自从父亲前年过世后,母亲便随三姐居住,老屋的灯就熄灭了460多天。当灯再度亮起,我们姊妹兄弟五人已然轮值了一个又一个寒夜。
今年89岁的母亲,去年底因“三高”并发症住院半个月。虑及大家轮值方便,正月初八我们回到乡下,从此老屋的灯又亮了。家住30多公里之外的哥嫂,带着崭新的铺盖和家什打了头阵,三个姐姐更是给母亲喂药煨汤、洗衣擦身……
尽管老屋条件简陋,好在有间房装了空调,让养病的母亲得以安身,陪床的三个姐姐也好照料。我和哥哥在隔壁房间搭起了床铺,靠取暖器对抗寒夜。老屋再度成为姊妹兄弟齐聚之所,却是母亲病重之时,怎不令人唏嘘喟叹?
老屋距台城不过十多公里,骑电瓶车也就三四十分钟的路程,但儿时记忆里的这段路却需“长途跋涉”。那年外祖母病逝,父母一早就带着6岁的哥哥进城了,临走时让余下的孩子“大的带小的去”。大姐再度谈起当年,12岁的她驮着1岁多的我,9岁的二姐拉着4岁的三姐,4个人跌跌撞撞,从早上走到下午,才到了台城外祖母家。只觉得来时路曲曲弯弯、坑坑洼洼,我们个个风尘仆仆、饥肠辘辘。
后来,哥哥姐姐因工作相继离家,而我被母亲“安排”去当兵。我临行前,一大家子人齐聚老屋,放鞭炮,请宾客。第二天凌晨,我随部队登上大巴车时,全家人一个不少地来送行。
我20岁生日后的一周左右,爸爸和哥哥分别来信说,全家人在千里之外的老屋,为我过了生日。身在中原,捧着家书,我的眼前生出一幅画面:老屋的灯特别亮,老家亲人们的笑脸也被照得特别亮。
从儿时的油灯,到现在的节能灯,灯越来越亮,我们的年龄也越来越大。大姐、二姐和哥哥都已年逾花甲,有了孙辈。如今,每家丢下一切事务,每天至少两人陪护,只望给母亲最好的守护。
夜宿老屋,早上姐姐们会给我做好早饭,说吃饱了才能对抗西北风。我骑着电瓶车从老屋去西北方向的台城上班,恍惚间又回到了40多年前:双亲同在,姐弟同堂,我又成了姐姐哥哥庇护的“二小”(儿时乳名)。
文章来源:中工网-工人日报
作者: 周稀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