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上海卓越睿新数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卓越睿新”）向港交所递交招股说明书，拟主板挂牌上市。

卓越睿新是一家高校教学数字化解决方案提供商，主要产品为慕课平台智慧树。

招股书显示，2023年卓越睿新营收6.5亿元（人民币，下同），净利润8142万元，在中国高等教育数字化教学内容制作市场中收入排名第一。

智慧树是一家老牌慕课平台，已与近2600所高等教育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开发超过2.7万门数字化课程，实现超过1.85亿次课程注册。

但与Coursera等国外知名慕课平台的商业模式迥异，智慧树并不依赖C端用户付费购买课程，而是面向高校，提供课程制作等服务。高校与智慧树合作的重要原因是，制作出精美课程，参加国家级、省级精品在线开放课程评选。

卓越睿新已完成多轮融资，其中包括新浪、百度。2021年1月，卓越睿新开始A股上市辅导，但于今年4月终止，随后立刻转战港股。

从宏观形势看，现在是卓越睿新冲刺IPO最好的时候。4月26日召开的2024年全国高教处长会披露，今年的高等教育工作将实施两大工程，第一个是高等教育综合改革试点工程，第二个是以数字化促进高等教育转型和重塑。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负责人在会上表示，将打造一批智慧课程。慕课是建设高等教育中国范式的重要抓手，预算充足的国内高校，在数字化建设上将开足马力、加速转型。卓越睿新的业务正好落入这些政策部署之中。

高教数字化教学内容市场第一

高等教育信息化是一个规模庞大、边界模糊、极度分散的市场。

卓越睿新招股书显示，中国高等教育信息化按应用场景可分为教学信息化、科研信息化及校园服务信息化。2023年，政府高等教育信息化经费为1141亿元。

根据招股书援引的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2023年高等教育教学信息化市场规模为308亿元，预计2028年将增至616亿元，是高等教育信息化最具潜力的细分市场。

招股书认为，从发展阶段来看，高等教育教学信息化市场可分为传统教学信息化及教学数字化。

教育数字化是教育信息化的延伸及深化，不仅将教学过程中的纸质教材转换为数字化格式，更为重要的是将教学过程及模式全面数字化，包括利用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及人工智能等技术，对教学过程中产生及收集的数据进行分析、应用及互联。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截至2023年，中国高等教育教学数字化的市场规模为193亿元，预计至2028年将达400亿元。

卓越睿新的业务涵盖高等教育教学数字化的两个细分市场：数字化教学内容制作市场及数字化教学环境市场。

在数字化教学内容方面，卓越睿新的业务包括数字化课程、知识图谱、虚拟仿真等，卓越睿新协助高校教师制作这些数字化内容，每门课程收费从1万元至30万元不等。

在数字化教学环境方面，卓越睿新的业务包括云LMS（学习管理系统）、LiveCourse（同步课堂网）软件、沉浸式教室、全景教学空间等，前两者以订阅制收费，每年价格从5万元至40万元不等，后两者建设每间教室的价格从80万元至400万元不等。

具体来说，卓越睿新面向高校三位一体提供“平台、内容、服务”，为教师制作数字化教学内容，为高校搭建数字化教学环境，为学生提供线上线下结合的学分学位课程。

2021年至2023年，卓越睿新营收分别为4.2亿元、4亿元、6.5亿元，净利润分别为3374万元、-5911万元、8142万元。

（卓越睿新主营业务收入分类 来源：招股书）

其中，数字化教学内容业务贡献了主要营收，2023年为5.4亿元，占比82.5%。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这在中国高等教育数字化教学内容制作市场中排名第一，市场份额为6.2%。

除了卓越睿新旗下的智慧树，超星、高等教育出版社旗下的爱课程网、高等教育出版社与网易合作的中国大学MOOC、清华大学旗下的学堂在线等都是传统头部机构。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前三大公司占据12%的市场份额。

目前，卓越睿新创始人王晖、葛新夫妇持股38.44%，其子王韵宁持股10%，两人的兄弟、姐妹亦持有少量股权。此外，卓越睿新的A轮融资方达泰资本、联创资本共持股5.6%、B轮融资方新浪持股17.89%，C轮融资方百度持股10.06%。

不是“卖课”而是“做课”

在高等教育数字化内容方面，中国并不落后于欧美发达国家。

2001年，麻省理工学院在世界范围内发起开放课件运动，将该校2000多门课程资源制作成网络课件放到互联网上，这被认为是慕课的前身。

慕课（大规模、开放性在线课程，MOOCs）这个术语在2008年被提出，在2012年呈井喷状态，Coursera、Udacity和edX三大慕课平台相继出现，对传统高等教育教学模式产生了极大震撼和冲击，因此2012年被称为“慕课元年”。

慕课热在同一年就刮到了中国，智慧树就是在2012年创立。长期关注慕课发展的友成基金会副理事长汤敏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时曾介绍，2012年国内平均每天诞生2.6家慕课机构，一年就增加了近千家。

如今，泡沫破灭，有影响力的慕课平台只剩下寥寥几家。

导致泡沫破灭的主要原因是没有找到商业模式，慕课制作成本高昂但面向学生几乎免费，这带来了严重的资金负担。目前，存活下来的慕课平台在探索多样化的商业模式。

2021年3月在纽交所上市的Coursera目前市值15亿美元，较上市时已跌去75%。

Coursera是慕课平台的鼻祖之一，截至2023年底，有来自235个国家和地区的约1.42亿学习者在上面注册学习。2023年，学习者注册了超过4500万门课程，观看了5.32亿场讲座。

Coursera的商业模式分为To C和To B，面向学习者提供高等教育课程、技能证书课程，以及学位课程服务，收费从9.9美元至4.5万美元不等；面向公司提供员工培训课程服务，面向高校提供学历课程托管服务。

其中，面向学习者的业务营收占比57%以上。在Coursera上，学习者可以学习一门美国名校的专业课，也可以学习谷歌、IBM、微软等企业的技能课程，并获得认证证书，甚至可以在线进行系统学习并拿到合作高校的硕士学位。

Coursera近年来每年保持20%以上的增长，2023年营收为6.4亿美元。然而，伴随的是持续亏损，2023年亏损高达1.2亿美元。其收入无法覆盖成本和费用，其中仅研发和营销费用就占总收入的60%以上。

智慧树则是完全不同的商业模式。虽然其声称经其打造并上线的数字化课程超过2.7万门，但并不主张这些课程的所有权，卓越睿新招股书披露的知识产权情况不包括任何课程，因为其商业模式不是“卖课”，而是“做课”。

智慧树面向高校，提供课程大纲设计、视频拍摄、创建题库等数字化课程制作全链条服务。

“高校教师制作一门精品课，光凭自己拿着设备录制是不行的，必须有第三方专业机构的协助。”贵州理工学院电气与信息工程学院教授陈燕秀说。

陈燕秀也曾录制数字化课程。“录完之后，我累得病了三个月。为了更好演示知识原理，要由第三方公司制作动画，但动画如何设计，只能由教师把控，里面有太多的细节需要磨合。”陈燕秀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

截至2023年6月，我国共有2820所高校，智慧树2023年的客户数量高达1422个，渗透率极高，但每名客户的平均收入只有45.9万元。

这种客户结构同样十分危险，一旦无法形成粘性，会危及盈利乃至生存。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2016年时，智慧树曾遭遇销售团队大规模出走，不得不取消省级分公司架构，直接入驻100多所高校搭建“课栈”，提供课程制作、研讨等服务。招股书显示，截至2023年12月31日，已在92个城市设有236个客户服务和支持中心。

改变销售渠道的同时，聚焦核心客户。招股书专门介绍，其2023年灯塔客户数量231个，平均收入86万元，是所有客户平均收入的1.9倍；重叠客户346个，平均收入102万元，是所有客户平均收入的2.2倍。

公益事业与商业运营相结合

智慧树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进入全国上千所高校的？

服务高校课程联盟，是其独特优势所在。2012年4月，上海高校课程中心平台成立，依托该平台的上海30多所高校组成联盟，进行高校课程资源、师生资源共享，帮助学生跨校选课、学分互认。这被认为是我国首个高校课程共享联盟。

2013年4月，重庆大学发起成立东西部高校课程共享联盟，首批成员共有29所高校，包括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理工大学等。

时任重庆大学校长、北京大学原校长林建华今年3月撰文回忆，他曾调研上海课程共享联盟，当时负责联盟运营的就是智慧树。此后，智慧树成为东西部高校课程共享联盟唯一运营服务单位。

公开信息显示，到2024年东西部高校课程共享联盟成立11周年时，正式成员已增至385所高校。成员高校提供了6700余门跨校共享课程，超过1.3亿人次大学生通过修读这些课程获得学分。

此外，智慧树还是吉林省高校课程共享联盟、中医药高校课程共享联盟、全国外经贸职业教育教学指导委员会课程联盟、石油高校在线开放课程联盟等课程联盟的运营商。也就是说，通过运营服务各个课程联盟，智慧树就覆盖了数百所高校。

林建华撰文介绍，东西部联盟及智慧树网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学分课程平台，公益事业与商业化的运营服务，看似不相容的两个事物在东西部联盟上结合在一起了。

“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建立起‘共赢’的机制。这要求既要考虑学分课程的公益性质，也要兼顾企业的支出和成本。”他写道。

事实上，预算充足的高校完全有实力覆盖成本。近日，全国多个省份的高校公布2024年预算经费。其中，清华大学以385.7亿元稳坐榜首，浙江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分别以328.81亿元和281.58亿元位列“榜眼”和“探花”。24所高校的预算经费超过100亿元，今年预算规模排在前十名的高校，经费总额比去年增加约83亿元。

2017年，正当智慧树努力挣脱人员出走、经营困难的窘境时，教育部评选出首批490门国家级精品在线开放课程，随课程名单一同公布的还有课堂所依托的平台。

截至目前，教育部共评定了三批共1390门国家级精品在线开放课程，依托爱课程、智慧树和学堂在线入选的课程占90%以上。卓越睿新招股书写道，其有513门课程被评为“金课”。

“高校教师看到这样的评选效应，会主动选择相关平台进行合作，”上述业内人士说，“高校教师录制精品课，首要目标是参加国家级、省级精品在线开放课程评选，其次才是用于日常教学。”

这些精品课质量优良，但直接使用并不能保证效果。“不同高校的学生水平差别很大，直接给边远地区高校的学生播放名牌大学课程，学生不一定听得懂。”陈燕秀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

陈燕秀给贵州理工学院的学生使用清华大学的《电路原理》课程授课，本校学生最初接受情况并不理想，但后来，陈燕秀开发了一套适合本校学生的导学材料，引导学生在翻转课堂里更有效地使用慕课资源，终于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知识图谱的由来与方向

2020年至今，教育部再未组织国家级精品在线开放课程评选，这种情况下，智慧树如何挖掘第二增长曲线？

卓越睿新招股书显示，数字化教学内容业务的收入由2022年的3.4亿元增加60.5%至2023年的5.4亿元，大幅增长的首要原因是，“新服务及产品的成功推出及推广，尤其是于2023年正式推出的知识图谱开发，很快受到客户的青睐及认可”。

智慧树的知识图谱产品同样以课程为单位，将一门课程的知识点和能力素养可视化、结构化，比如，智慧树协助东北一所高校生产了《病理学》知识图谱，包括302个知识点关系、110个问题图谱和多重能力图谱。

知识图谱是高等教育从慕课时代的“互联网+教育”向“人工智能+教育”转型的重要拼图。2021年7月，教育部高教司发文提出建设400个左右的虚拟教研室试点，建设任务之一就是共建知识图谱等优质资源。4月26日举行的2024年全国高教处长会也提出，探索基于能力图谱、知识图谱的课程、教材、实验一体化建设。

“国家已经评选了上千门精品课程，这些课程很大一部分还没有配套教材，是下一步建设的重要方向，而知识图谱有利于编纂数字化教材。”上述业内人士说。

智慧树在2021年教育部高教司发文后就启动了知识图谱业务，并于2023年成功商业化。招股书称，智慧树交付了超过1200份知识图谱。卓越睿新IPO募资的重要用途之一也是在不同城市设立知识图谱开发中心，以增强知识图谱开发、生产及交付能力以及效率。

不过，上述业内人士说，“知识图谱目前仍处于开发阶段，如果没有成熟的人工智能技术，知识图谱只能停留在静态阶段，难以被动态应用”。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作者：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