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杭州逛单向街书店,大开本的书没见有什么让人眼亮的新品,倒是发现六十四开本的小书多了起来。这是适应经济新形势的降本增效出版新策略,还是出版人发现了小开本书的市场开发新价值?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书籍开本时尚。印象中1980年代的书,以三十二开居多,其中小三十二开占比尤重。后来,书籍开本慢慢变大,到了2000年代,几乎无书不大,十六开的书比比皆是。再后来,书的开本日趋多元,冷冰川的画册、肖全的图片集,已经是对开本,所谓超大开本,大得不能再大,而杨本芬的《秋园》《我本芬芳》《浮木》,出版者又都设计成了六十四开,结果行销甚广,俨然引领了一波小开本趋势。理想国和一页都推出了小开本日本名著系列,这和日本的袖珍本出版传统有关联?或者日本出版时尚新一轮来袭?
说起小书,有人常常会以“小人书”为例。我小时候的“小人书”,开本的确是小的,通常都是六十四开,例外不多。但是,以现在的所见所闻而论,小孩子的书,未必就一定是“小人书”那样。国外给孩子们读的绘本开本都大得很,而且精装居多,耐看耐撕,既培养阅读能力,又熏染书籍之美。如今国内的童书绘本也早不是当年“小人书”那么“寒酸”了。所以,我这一代人熟悉的“小人书”,其开本大概是物质贫乏时代的特例,未必是童书图画书的常例。
书的开本大小,往往视内容、功能、读者人群、审美时尚以及经济发展水平而定,这不用多说,一想就明白。明乎此,巡阅书店时,仅仅从书籍开本状况,也能大体看出时代风貌和出版样貌,进而看出读者和出版社过的是繁花似锦的生活还是捉襟见肘的日子。
而我之所以关注书的开本,除观察书籍出版时尚外,还有一桩个人原因,就是我喜欢收藏小书。至于我怎么会有这个爱好,我也说不好。是因为小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六十四开本红宝书的缘故,还是阅读能力的形成正赶上书籍开本因物质匮乏而不得不小的时代?
但我现在所喜欢和关注的小书,是过去几百年间的小开本书,包括东方的线装巾箱本和西方的精装袖珍本。这样的书实在太多,有些价格也太贵,我不过是随缘捡拾而已,不图蔚为大观,就求个开心好玩。那些特制的、有特别用途的,尤其作为礼品或艺术品制作出来的小书,其好玩价值超越了阅读价值。反过来说,仅仅为阅读存在的小开本书,即使好玩,其程度也有限。
我也买一些新制的小开本书。现在有些书店把这些书摆在创意产品架上,或摆在收款处,供人们偶然发现,随手添购。可惜现在我们的小开本书策划能力与制作技艺都还不高,品种既少,美品更缺。
小书读起来当然更轻松、方便。仅仅为了阅读,如果碰见某部作品出的是64开本,我也乐意捧读。刚刚我读的,就是拉希莉的《罗马日记》。不知道原版是什么开本,中译本出成小开本很不错。第二篇是《词典》,开头就提到小书:“我买的第一本意大利文书籍是用英文释义的口袋词典。” 词典是绿色塑料封皮,很轻,尺寸接近一块肥皂,收录大约四千个意大利语单词。拉希莉说,之后多年,只要去意大利,她随身都带这本词典,随时随地查:
“它引导我,也保护我,为我解释一切。这本词典既是地图又是指南针,我深知要是没有它,自己一定会迷失方向。它成了某种父母般的存在,权威性颇高,没有它我就出不了门。我把它当作某种圣典,里面充满了秘密与启示。”
小开本书,因为便携,容易和读它用它的人发展出这样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现在有了手机,小开本书相形见绌了。手机代替了巾箱本、口袋书、袖珍版,成了我们的“伴手书”。那么,小开本书会摇身变为“伴手礼”,得以在亲子之间、友朋之间、同事之间赠来送去吗?不得而知。拉希莉曾感慨:这本小小的书,始终大于我。
忽然有个想法:我前后写过一千余则短书话、微书话。选出一百则,印一本64开皮面精装的书话集,岂不好玩?
您会买吗?
胡洪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