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石震方
正月初七,从沈阳返回北京。临走前一天,姥姥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包了两大袋饺子,让我带回北京,“有空自己蒸着吃”。
在北方人的生活里,饺子总是必不可少。出远门前,要吃顿饺子;逢年过节,要吃顿饺子;碰上节气,要吃顿饺子。
春节,更缺不了饺子。
即便物质条件变得丰富了,饺子在我心里依然是能带来满足感的食物。甚至于自己和其他人包的饺子都没法带来妈妈和姥姥包的饺子的味道。
以至于去武汉上大学的第一年冬至,和社团的朋友们在食堂包完饺子后,跟妈妈发了条微信:“还是你包的饺子好吃。”
当时的我站在冬天的开始,心里充满了对于大学和未来的期待。而那个冬天则成为了一系列故事的开端。
四年之间
2019年12月31日,宿舍楼的微信群里有人发了一张截图,上面写着:武汉发现了不知名肺炎,类似“非典”。不过,很快便看到了“辟谣”:肺炎不存在人传人的可能。不久之后,7名“造谣者”被警方问话。
寒假开始之前,舍友在和我告别时说,明年春天就能看到樱花了。
那一年的春节,我是在沈阳度过的。到达沈阳的同时,武汉疫情的消息传遍了全国各地。
2020年1月18日,钟南山抵达武汉,“不存在人传人可能”的消息成了误判,情况在瞬息之间发生了改变。
除夕(2020年1月23日)10时开始,武汉全城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政府发布公告称,如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我一位朋友那天正赶着开车从武汉回宜昌过年,回忆起那天的武汉,他形容为“充满末日感”:人们躲在家里、曾经车水马龙的长江大桥上荒无人烟、车辆堵在高速入口想要逃离这座城市。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在电视里看着熟悉的街道,我产生过同样的感觉。
在腾讯会议里,我们上完了第二学期的课程;在学校的慢直播平台,我们第一次见到了武汉的樱花。
那年春天,因为隔离政策,我在姥姥家住了好几个月,是我从小到大待得最久的一次。
正是因为疫情,那个春节的很多团聚活动都被取消了,原本两个姨姥姥和她们两家人会雷打不动地来姥姥家聚餐、给姥姥庆祝生日,因为疫情都取消了,那个春天显得漫长而冷清。
那次离开之后,因为担心无法正常返校,四年里,我没有再回过沈阳。
四年之后
看到家人的变化后,才真的意识到四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维度。
姥爷头发变得更白了,因为反应变慢了,打麻将的时候,他需要有人在旁边帮他码牌、理牌;姥姥变得不爱出门了,原本出门靠走、饭后坚持散步的她,更多时间躺在床上看起了电视,她说“现在走不动了”;一晃马上要上初中的表弟带上了眼镜,放假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拿着姥姥的手机,在“绝地求生”和抖音里度过了自己的寒假;一位表舅在疫情之前开的烧烤店四年间亏得一塌糊涂,卖掉房子后,他还欠着一大笔钱,现在靠着送外卖还债。
正月初四,两个姨姥姥和两家一共十口人来到了姥姥家,照例吃上一顿团圆饭。
当十七口人围着桌子坐下的时候,我真切感受到了春节的意义。家人们凑在一起打麻将、打扑克、讲述过去一年的故事。因为远在山东,妈妈自然也是被问到最多的人。远嫁山东之后,妈妈缺席了大部分的家庭团圆,春节是她唯一有时间能够回家的节日。
亲戚们同样惊讶于我已经走出大学,开始工作,每每谈及于此不免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饭桌上,他们回忆着和我小时候的事情,大姨背着我去园博园玩、舅舅从小和我玩摔跤的游戏……在很长一段时间,作为同辈里唯一的小孩,我享受着全家的关注。而如今,在回忆完过往后,家人们大多会加一句“都长这么老大了”,也督促弟妹们向我学习。
一年又一年,春节记录了时间、承载着记忆、促成了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