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部分候鸟迁徙结束,集中观鸟季随之到来,成为冬日里一道温暖的风景线。当观鸟逐渐从小众爱好走进大众视野,从“老头乐”逐渐年轻化,是什么让越来越多的人爱上观鸟,为它不畏寒暑、废寝忘食?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国家动物博物馆举办“2023首都科普好书”《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阅读分享会,国家动物博物馆副馆长张劲硕、北京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研究员郭耕、本书译者上海外国语大学波兰语专业负责人毛蕊、国家动物博物馆科普讲师单少杰与现场近180名热情读者一起,分享书中的精彩故事与自然理念。
《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人文自然”书系的最新作品,是一部观鸟题材的自然观察笔记,资深观鸟人、波兰新锐自然作家斯坦尼斯瓦夫·乌宾斯基用12个与鸟有关的自然故事,引领读者走进鸟类迷人的微观与宏观世界。
《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
[波]斯坦尼斯瓦夫·乌宾斯基 著
毛蕊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本书译者毛蕊是作者的挚友,曾在波兰深造多年。她向读者介绍,波兰俗语中,“抓住两只喜鹊的尾巴”比喻同时做很多件事,想要一箭双雕,“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的书名暗含着作者的巧思:这本书有十二个章节,讲了十二个与鸟有关、蕴含丰富的故事,暗含着人与自然、人与艺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象征着人类一年十二个月中都有鸟儿和大自然的陪伴。作者在书中回顾了自己的观鸟之路:从童年时代与父母一起去国外观鸟,到青春期为证明自己并非“有怪癖”而刻意疏远鸟类世界,再到成年后直面内心,重拾观鸟的热情,找到一生的热爱。
张劲硕与读者分享了作者在书中提到的一个概念:BCD综合征,即“观鸟成瘾症候群”。作者这样形容疯狂的观鸟迷:听到一声鸟叫,马上会停下车,循声去找鸟在何处。睡觉时如果突然听到窗外有鸟鸣,也顾不得穿好衣服就会起身冲出去看。甚至在看电影的时候,BCD患者关注的不是情节本身,而是作为背景音的鸟鸣与情节是否相匹配。。
同为资深观鸟人,郭耕在“鸟坑”中“幸福地沉浸了几十年”,与作者产生了“遥远的共鸣”。他认为,观鸟并非一种“怪癖”,而是源于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这种爱好与受教育程度、职业和学历背景没有直接的联系,而是个人的选择,“只要喜欢,你就可以成为合格的birder——观鸟者”。
关于书中写到了观鸟圈的“鄙视链”,郭耕介绍,在西方观鸟圈,最疯狂的BCD发烧友叫“推车儿”(twitcher),他们是“稀有鸟类爱好者”,可以驱车几百公里,就为了看一眼某种从没见过的鸟类;程度稍轻的是“佛系观鸟者”,只要见到鸟就高兴,并不执着于寻找稀有鸟类;处于“鄙视链”下游的是新入坑的“菜鸟”,见什么都新鲜,即使是看到寻常鸟类也会大惊小怪。同样,拍鸟者根据设备的贵重程度不同也存在“鄙视链”。但郭耕笑言,多年来他一直使用的就是千元级别的平价拍摄设备,他的”郭氏摄录法”通过长焦在远距离摄鸟,将鸟与生境在画面中一起展现,而又不会惊扰到鸟类本身。“拍完了,录完了,你甚至都没转身,倒退着离开,你对它没有丝毫的打扰,完成任务就悄悄地离去,那只鸟还在,在那里继续它的生活,这就是我们对鸟应有的态度,还自然以宁静、和谐、美丽。”
张劲硕认同郭耕的说法,他认为,执着于拍鸟本身,过分关注构图、光圈、设备反而会失去观鸟的乐趣。“如果你用一个小的取景器,你看到的只是很窄的范围,任何仪器都没办法与人的眼睛相比。当你置身于一望无垠的稀树大草原,几十种野生动物同时尽收眼底,这种震撼是一个狭小的取景器完全感受不到的。”
毛蕊回忆起翻译“推车儿”时的纠结,她把他们的行为翻译为“打卡”,认为这与今天网络上流行的“网红打卡地”很相似。“比如参加今天的读书会,你究竟为了拍‘到此一游’的‘打卡照’,发条朋友圈,还是了解书中的故事,看看离我们一万多公里以外的土地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会有什么样的鸟类、人和文化?”
张劲硕认为,这本书抛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我们与动物、与鸟类该如何相处?他对书中的一个细节印象深刻:在波兰华沙、在美国纽约等大城市当中,游隼等野生鸟类就生活在城市中,离人们很近。他回忆,十几年前,在北京也能观察到稳定的红隼种群,但现在几乎看不到了。“在钢筋、水泥、混凝土组成的城市当中,波兰人能容忍游隼站在自家的窗台上、花园里,在城市中正常生活、繁殖。北京作为首善之区,生态文明建设,也应当注意不要因为人类活动影响到生物种群繁衍。”
毛蕊补充了她在波兰的见闻。在波兰华沙,有一个专门的网络直播平台,供人们观察波兰的国鸟白鹳。在很多斯拉夫国家,白鹳是“送子鸟”,也是好运的象征。直播平台给这些白鹳都起了名字,在网络上实时播放它们什么时候飞走,什么时候回到波兰,如何觅食、如何繁衍,还会给每一只鸟起名字。“在我看来它们长的都差不多,但观鸟迷们会把每一只都会分得非常清楚,甚至它们一飞回来,人们就能认出,这是哪位先生、哪位女士回来了。”
郭耕介绍,随着人类活动的影响,身边的很多鸟类种群正在因环境变化而减少。比如城市中的灰喜鹊成了优势种群,而原来数量很多的猛禽却越来越少。与动物相伴这些年,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保护的关键不是把动物关起来,而是把人给管起来。约束好自己,对自然、对动物要有敬畏之心,学会适应生态文明,学会与万物和谐相处。”
城市化进程中,如何与鸟类和谐相处?张劲硕提到,书中有一个概念——惊飞距离,是指当你接近一只鸟时,它在与距离多远的时候飞走。他介绍,鹬、鸻等涉禽类的惊飞距离较远,约一两百米,城市中常见的喜鹊、麻雀、乌鸦等惊飞距离比较近,约为一米左右。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塞舌尔、肯尼亚等原始生境,鸟类不怕人,惊飞距离都是零,有些甚至是负数,它就停留在你的镜头上。而很多飞到那里越冬的欧洲鸟类,惊飞距离却很远,因为欧洲的动物保护情况其实并不比我们好,这本书中也提到了欧洲猎杀鸟类的严峻状况。“欧洲人经历了一个野蛮的时代,才发展出今天野生动物保护理念。我们现在搞生态文明建设,一是要恢复脆弱的生态系统,二是要让野生动物不再惧怕人类,恢复它们对人类的信任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与会嘉宾不约而同地提到一种理念:观鸟是一种生活方式,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郭耕呼吁,人类要把幸福感建立在对鸟兽的共情上,建立在自然中,这时你就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地球公民,因为你懂得欣赏它。“有一句话,面对鸟,请摄,不要射。请痴,不要吃。请观鸟,不要关鸟。这是人与鸟、人与自然应该建立的距离,也是正确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作为一个翻译学者,毛蕊认为,学习语言与学习与动物交流有共同之处,就是要做到“自然相通,文化相通,心灵相通”,“当你与大自然交流的时候,用大自然能懂的语言,这时候的交流才是心意相通、心灵相通的”。
张劲硕长期致力于动物科普、推广博物学文化,他提出,今天倡导博物学启蒙、自然教育,并不应该抱持着功利的心态,“而是让大家找回初心,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恢复到古人所说的‘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在自然的维度,人类本身就是动物界的一个物种,了解动植物、矿物岩石,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当人类发展到稳定文明的阶段,当人类发现大自然的绚烂多彩,就会发现了解自然、亲近自然能让你愉悦身心、获得极大的精神价值。“国人对自然的认识和对自然的索取,带有人类中心主义的物质化视角,从小接受博物学教育,会影响你的未来、你的工作,甚至影响到你周围的很多人,甚至影响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也是我们教育的目标。”
文章来源:齐鲁晚报
作者: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