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戈 弋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琚 佳

来源 / Automotive News, Bloomberg, Reuters，作者：PETE BIGELOW, GREG BENSINGER, DAVID SHEPARDSON来源 / Autonews，作者：RICHARD TRUETT

2023年10月3日凌晨，数十名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员工首次清楚了Cruise自动驾驶车辆碰撞事件的情况，它危及了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自动驾驶子公司Cruise的未来。

3点45分，在涉及行人的撞车事故发生6个多小时后，一名身份不明的Cruise员工在一个包含77名员工的名为“War Room”消息群（Slack channel）里，提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该群分享了撞车视频的链接。

这名员工问道:”在汽车继续移动的时候，行人在汽车下面。”“我理解的对吗?”

Cruise系统完整性总监马修·伍德（Matthew Wood）对此做出了回应。在奎因·伊曼纽尔（Quinn Emanuel）律师事务所1月25日发布的调查报告中，伍德表示：“我认为是这样。”

该机构受雇于通用汽车和Cruise，负责调查事故的处理及其后果。调查中，该机构采访了88名员工及承包商，并审查了20万多份内部文件。

这次事故发生在2023年10月2日旧金山的一个十字路口。被Cruise称为Panini的自动驾驶汽车撞到了由人类驾驶车辆撞倒的行人。Panini在检测到撞击后停下来，但错误地将事故归类为侧面碰撞，并启动了靠边停车操作，导致该女子夹在车轮之间，在11公里/时的速度下被拖行了20英尺（约6.1米），造成了“多处严重受伤”。

伊曼纽尔报告后附带的Exponent工程公司进行的独立技术审查报告显示，由Exponent确定并描述的因果因素与Cruise自己对事件的内部分析一致。

首先，在人类驾驶车辆和行人之间的首次碰撞之前，自动驾驶车辆准确地检测、分类和跟踪了行人和人驾驶车辆；其次，随后车辆与行人的碰撞是由人驾驶车辆将个人发射到AV的行车路径上造成的；第三，车辆错误地将与行人的碰撞归类为侧面碰撞，这导致车辆进行后续的靠边移动操作（到最外侧的车道），而不是紧急停车。此外，虽然不是停车后移动的主要原因，但未能识别车辆已经在最外侧车道是一个促成因素。

车辆停止后的再移动，以及Cruise 对监管机构隐瞒其存在的指控，构成了加州DVM（机动车辆管理局）无限期暂停该公司无人驾驶许可证的基础。

伊曼纽尔发现，“证据不能证明Cruise 员工有意在停车后再移动和行人拖拽等问题上误导监管机构。”

该报告指出，由于技术和连接问题，导致在三次独立的会议中，关键视频片段无法播放给监管机构观看。

然而，旧金山监事会（San Francisco Board of Supervisors)主席艾伦·佩斯金（Aaron Peskin）表示，技术困难的说法“感觉有点牵强”。佩斯金一直主张在当地更多地控制Robotaxi的部署。“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技术，但当就一些问题进行沟通时，他们就会反复出现技术困难。”

伊曼纽尔的报告进一步发现，包括时任CEO凯尔·沃格特（Kyle Vogt）在内的Cruise高管在公司暂停运营之前的几天里，都没有意识到迅速恶化的危机。

那么这家曾经估值300亿美元、雄心勃勃的自动驾驶技术公司是如何处理和误读了一场危及其未来的危机的呢？

危机端倪很早已显现

事故发生在当地时间10月2日晚上9点29分，在检测到事故后几秒钟内，汽车自动向Cruise在亚利桑那州的远程援助团队发送了一段计算机视频记录。这是伍德六小时后观看并承认的视频。

伊曼纽尔的报告称，一个内部事件应对小组派遣到坠机现场的Cruise承包商拍摄了100多张照片，其中显示“地面上的血迹和皮肤斑块”，以及”街上的血迹”，这显然表明Cruise已经“从最初的撞击点移动到最终的停靠点”。

Cruise领导层理解和沟通关于汽车额外移动的信息的时间框架很重要，这个时间点是凌晨12点53分。10月3日，该公司发布了一份新闻稿，将事故归咎于人类驾驶的汽车，没有提到车辆再移动或行人拖拽，而是称，“自动驾驶车辆在撞击行人后立即完全停止。”

当天上午晚些时候，Cruise高层领导和工程师们清楚地知道新闻稿中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Cruise COO吉尔·韦斯特（Gil West）和CPO丹·坎（Dan Kan）现在都离开了Cruise公司，他们就在上午6点知道内情的100多人之中。据报道，危机管理小组在会议上讨论了停止后再移动的事情。

除了视频之外，一名在报告中没有透露身份的工程师写道，从现场拍摄的照片来看，即使是普通的旁观者，也能证明这辆车在最初停车后移动了。这位工程师在消息群上写道:”可以预见，DMV是会完全了解整个细节的。”

关键时刻技术失灵

这了解的过程花了一段时间。Cruise 和DMV的官员在10月3日上午11点30分就撞车事件举行了第一次会议。在那次会议上，伍德展示了“完整的视频”，包括车辆在停止后的移动。

伊曼纽尔的报告说，由于网络连接出现了问题，导致视频在关键片断出现卡顿和黑屏，这包括最初的撞击之后。这已经是伍德在当天早上第三次遇到这样的技术问题了。

报告称，在上午10点05分伍德与旧金山市长进行的交通顾问会面时，他就展示了这段视频，也同样存在互联网连接问题。另外，包括“关键片断出现卡顿和黑屏”在内的技术难题，还困扰着上午10点30分与NHTSA（National Highway Traffic Safety Administration，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代表的会议。

报告称，Cruise的高管在这些会议上都没有提起停车后移动或行人拖拽。

到了下午，技术故障终于得以解决，而其所带来的影响令人震惊。报告称，在下午3:30与旧金山市政交通局（San Francisco Municipal Transit Agency）代表和急救人员的会议上，完整的视频顺利播放出来。

伊曼纽尔称，旧金山消防部门的一名官员要求Cruise的代表将这段视频重播了六次。另一名官员问道:“这辆车在移动，下面有一个女人，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吗?”Cruise的答案是肯定的。

与监管机构关系恶化

根据报告，即使在10月3日下午对车辆停车后移动的认识不断提高，Cruise的官员们也没有在下午向NHTSA提交的报告中提及这一点，也没有在与DMV或CHP（加州高速公路巡逻队，California Highway Patrol）的对话中提及这一点。

整整一周后，DMV从另一家机构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并要求Cruise提供视频。Cruise回应了，但最初没有提供视频。这又花了三天时间。报告称，接下来是10月13日和10月16日的会议。

到那时，在事故发生整整两周后，文件显示，Cruise和监管机构的关系已经变得紧张，对于已经或者没有分享的内容出现了分歧。

在10月16日的一次谈话中，一名CHP官员告诉时任Cruise全球政府事务副总裁普拉珊蒂·拉曼（Prashanthi Raman），他们感觉自己被“轰炸” 。在同一天的另一次谈话中， 拉曼在报告中提到的消息群中和同事说：“如果我们试图隐藏这一点，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些担忧让同事们感到意外。拉曼在消息群里写道， DMV和CHP认为，最终分享的视频与他们最初在10月3日看到的不同。

后来，CEO沃格特对拉曼的政府事务团队和国家机构之间的脱节表示失望。当时的声明和行动经常被单独列在伊曼纽尔的报告中。“我非常纠结于我们的GA团队没有主动向DMV提供车辆再次移动的信息，”拉曼写道。“在某个时候，我们做出了一个糟糕的判断。”但这要再过一周才能显现出来。

许可证被吊销，公司停转

尽管他们对DMV和CHP越来越多的不满表示惊讶，但Cruise的领导层并不理解其严重性或重要性。

10月16日晚，政府事务高级经理何塞·阿尔瓦拉多（Jose Alvarado）在消息群上指出，DMV希望在讨论该公司提交的“渐进计划”之前，“结束”对撞车事故的考虑，以尽快扩大其无人驾驶商业运营。

报告称，10月23日，拉曼打电话给Cruise的政治顾问，因为她想知道为什么DMV还没有回应扩大规模的请求。就在那天下午，拉曼和Cruise首次得知，DMV可能很快就会吊销该公司进行自动驾驶所必需的两张无人驾驶许可证。

沃格特很快了解到危机的迅速蔓延，并给DMV局长史蒂夫·戈登（Steve Gordon）打了一个求救电话。

Cruise CEO沃格特还发表了个人呼吁。他恳求道：“这就是我们想为这个行业做的事吗？基于人为事故而暂停许可证。” 沃格特说他“从13岁起就致力于尝试改善司机的安全”。

电话和呼吁没有丝毫作用，第二天，也就是10月24日，加州DMV暂停了Cruise的无人驾驶许可证，并指出Cruise在事件发生后的上午的会议上没有披露Cruise 自动驾驶车辆在最初撞击后向前移动并拖累了行人。

2023年12月，加州公共事业委员会（California Public Utilities Commission）称，Cruise公司因未完全披露事故细节，在事故的范围和严重性上“通过遗漏”误导了委员会，并在与该机构的互动中“误导公众评论”。

目前，Cruise已经因10月的撞车事故解雇了九名高管，该公司CEO凯尔·沃格特和公司联合创始人、CPO丹·坎双双辞职。Cruise还于12月表示，将裁减24%的员工。因此该公司要求推迟原定2月6日的听证会，寻求另一种纠纷解决模式。

自我伤害的直接结果

在事故发生前，Cruise就已经被一系列问题困扰，在自动驾驶车辆测试和部署许可证被吊销后，Cruise暂停了其在美国的所有无人驾驶业务，放弃了在全球15个城市部署的雄心壮志，希望有朝一日在一个尚未确定的地点恢复服务。

那位被撞行人的情况尚不清楚。Cruise公司1月26日提出支付7.5万美元，以了结加州监管机构对行人撞车事故细节的调查，但加州公用事业委员会正在寻求更严厉的处罚。

与此同时，伊曼纽尔的报告还附有一份附录，是Exponent公司对撞车事故进行的技术分析。Exponent的分析长达86页，但其中数十页包含经过编辑的信息。有些几乎完全被涂黑了。

Exponent的分析侧重于确定与事故期间自动驾驶车辆的整体行为、反应和行动相关的技术根源和促成因素。由Exponent确定并描述的因果因素与Cruise自己对事件的内部分析一致。

伊曼纽尔的报告称，整个事件是“克鲁斯的某些领导层和员工众所周知的自我伤害的直接结果，他们似乎没有完全理解一家受监管的企业应该如何与监管机构互动。” 报告指出，一名Cruise员工在短信中表示，公司的“领导者让我们失望了。”

“Cruise在这起事件中失败的原因有很多：领导不力、判断错误、缺乏协调和监管机构对抗性的心态，以及对政府和公众的问责和透明度义务的根本误解。”该报告总结道，“Cruise必须采取果断的措施解决这些问题，以恢复信任和信誉。”

Cruise在1月25日的博客文章中表示接受该报告的结论，并表示该公司会配合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制定更健全的与监管机构合作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