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求 童蒙须知》:在弘扬国学中闪烁学术亮光

于永军2023-11-30 17:05

接到中国石油大学青年教授王永豪博士译注的新书《蒙求 童蒙须知》之后,一直在阅读中。不是由于语言艰涩难懂,也不是因为读本引人入胜,而是缘由纠结于内心的一个隔膜与无知。实话实说,起先我颇有点儿不理解:在当今这个若干学人忙着搞讲座、开直播、赚流量挣票子的浮躁社会里,一个博士教授为何要干这等被一些人视为雕虫小技、等而下之的译注事儿。他的兴奋点是什么?我不知道。于是,便试图从书中找到答案。

《蒙求 童蒙须知》由《蒙求》和《童蒙须知》二卷合成。《蒙求》是一本重要历史典故汇编,作者为唐人李瀚,全书2384字收录约600个历史掌故。该书按韵编排,从切韵的东字起,逐联押韵,每韵四字。上下两句对偶,基本上每句各讲一个典故。前后两个典故以类取事,事件性质或人物类型相近或相反,前后形成互文,便于理解,并打破人物所处或事件所发生的时间限制。内容涵盖不同时期的人物、历史、神话、寓言等,涉及政治、军事、文化、外事、艺术、方术、习俗等各个方面。弄懂并掌握这些历史掌故,就等于掌握了一部简写版的唐前史,诚如唐代著名文学家在为《蒙求》作序中所写:“引古人言行美恶,参之声律,以授幼童,随而释之,比其终始,则经史百家之要,十得其四五矣。推而引之,源而流之,易于讽诵,形于章句,不出卷而知天下”。《童蒙须知》又名《训学斋规》,是南宋大儒朱熹撰写的一本训蒙教材。该书以培养学生礼仪规范、生活习惯等为主,涉及日常生活举手投足、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涵盖从“小学”到“大学”的全过程。弄懂这些道理,跟着学、照着做,必定会臻化为一个贤德人才。可以说,两个读本融为一体,学而习之,学生德才兼备可期,这恰是译注《蒙求 童蒙须知》这本书的价值意义之所在。

用典是古人写文章常用的修辞表达方式。汉代以后的作家一般都喜欢引经据典,尤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更成风尚,这就致使了中华经典故事,大量深埋于群经正史、诸子百家、稗官野史包括方志异闻之中。虽然“秦王扫六合”,推行“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但由于时代的远隔,语言的变迁,文字的异形,行文的变化,如果不凭借译注整理,其本然形态多数人难以看懂,遑论“古为今用,传之久远。”以《蒙求》为例,像“相如题柱,终军弃繻”一联,译注者在对“相如”“终军”两位人物分别作出注释之后,又在译文中解析——司马相如在升仙桥柱上写道:“他日不乘四匹马拉的大车,决不从此路过。”终军过函谷关时扔掉发放的凭证,不愿毫无成就地返回。像“端木辞金,钟离委珠”一联,在对“端木”“钟离”两位人物分别作出注释之后,在译文中解析:端木赐谢绝领取为当奴隶的同胞赎身的赏金,被孔子批评;钟离意将不廉洁的珠宝扔在地上,被皇帝赞赏,等等。面对这样的联句,如果没有现代阐释,很容易读成一头雾水,不知所以。这个角度上,对古典作注解,正是为社会大众无碍阅读古典搭建一座现代桥梁。

古典译注这种体裁,不像写文章那样可敞开散发,而应忠实于文本的古代形态,循着典故求索。这就要求译注者须着眼现代阅读,以“信”求真,以“达”求通,以“雅”求美,忠实、完整、准确、优美地再现古典的生命力。否则,就会曲解原意、误人子弟。纵览《蒙求 童蒙须知》全书,可窥见在译注过程中,至少做出了如下努力:一是在了解字词句意的基础上,对文中较难理解的字词加以注释,为读者扫除了阅读障碍;二是依据史实补充了与典故中人物有关的材料,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丰满;三是对背景交待不清的地方加以补充,让读者既明白事件本身,又能读懂故事背景;四是列出原文相关典故出处,便于读者进一步探索;五是采取了意译的方式,将故事的来龙去脉讲明白、搞清楚,通俗易懂,亲近读者。如“鸣鹤日下,士龙云间”,译注为:“鸣鹤,指荀隐,字鸣鹤;士龙指陆云,字士龙。”接着交待故事背景:陆云与荀隐起先并不认识,一次他们在宴会上相遇,根据主人所示脱俗作自我介绍,陆云高声称“我是云间陆士龙”,荀隐则接声道“我是日下荀鸣鹤”。而更雅的看点是:陆云的家乡是华亭,云间是古华亭(今上海松江)的别称,故有“云间龙”之说;而荀隐是颖川人,邻近京都洛阳,古代把帝王比作太阳,京城附近被称为日下,所以自称为“日下荀鸣鹤”。这样作译注,意境开阔,感怀奔放,既忠实解读了词意,又予人以审美的享受。又如“晋宣狼顾,汉祖龙颜”,分别注出《晋书·帝纪·宣帝司马懿》和《史记·高祖本纪》,译为指晋宣帝司马懿心怀不端、回头的时候状若狼顾,汉高祖刘邦长相奇异、面貌如龙;再如“仲容青云,叔夜玉山”,分别注出《晋书·阮咸列传》和《世说新语·容止》,译为指阮咸(字仲容)胸怀旷达、志趣高远、有青云之志,嵇康气质伟岸,喝醉之时如玉山将倾。为古典作译注,要义在拨云见日、指点迷津,这当中固然少不了典故溯源和故事梗概,但画龙点睛、提纲挈领的却在确切的语意解读。正是在这般努力下,书本译注在把握时代特色、关照大众特性、亲近现代审美心理中,不仅可以使普通读者理解原著,还为学术研究提供了可靠的参考资料,其学术价值是显而易见的。

“功夫在诗外”。为古典作译注,是一件“细瓷活儿”,首先手中得有“金刚钻”。否则,不了解读音,不了解典故,不了解古籍版本及校勘情况,因古籍文言与今语不能一一对应,译注过程往往捉襟见肘,学力不逮,虽勉力为之,进入方家视域难免成羊上树的角色,这是译注之首难。其次,译注得下“苦工夫”。古典译注体现着鲜明的时代需求。需要古文底子,同时还需要耐住心思求索,舍得吃苦用劲,方能坐得住凉板凳,求得出细活儿。尤其在当今这个“流量为王”若干文化人都在上抖音、搞视频、上头条的浮躁遇境下,极易犯急功近利,以致很难中现代学术之鹄。《蒙求 童蒙须知》一书,经由品质要求极高的中华书局出版,位居“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已出书目)之列,显然译注者成功了。作为一位青年教授,仅凭这一点,便是可圈可点和可贺的。

记不得是在那里看过的了,有译注者讲自己的思想:“一个今译者,不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图书馆,而应把自己当成一个辅助读者了解古籍、走进古籍、热爱古籍的弘道者。”我猜想,这或许也代表了王永豪译注《蒙求 童蒙须知》的一个内心世界。历史经典乃天下之公器,为古典作译注,明面上是为传统文化现代化垒砖添瓦,实质上却是一个指向于赓续中华文脉、泽及子孙后代的社会奉献。因此其底色是阳光的心灵,是思想的放牧,是信仰的闪光。这无论在何时代,都是一种坐拥书城、赓续中华文脉的有效门径,在弘扬国学中承载着重要的历史使命,闪烁着永恒的学术亮光。于是,一个译注者在灿烂的星空下,也就获得了思想的自由和文化的生存。


文章来源:齐鲁晚报

作者:于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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