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老屋

常树国2023-11-26 17:11

我出生的小院,坐落在鲁北平原一个叫北常的村子。四合院由低矮的土坯房围成,北面是三间半正房。出了大门,是一条东西路,路不宽,坑坑洼洼。说是路,其实也是排水道,下雨天,各家沟里流出的雨水汇集到这儿,一路“波涛汹涌”奔向村西的水湾。

院里东西各有两间厢房,还有三间南屋。春天,大人们总要登梯上房,铲净屋顶的蒿草,再在院子里推土、和泥,把屋顶“泥”一遍,俗称“泥屋”。夏天,屋顶上依然会长出一拃高的杂草来,等到了秋冬季节,屋顶的杂草焜黄一片,摇曳风中。院子很小,“天井”更小,我们兄妹在院子里却玩得不亦乐乎,“跳房子”“滚铁环”,整天打打闹闹。

院子不大房子也小,可当年这里却住着三户人家。爷爷独自住在北屋,父母住在东屋,西屋里住着爷爷的大外甥,也就是我的表大伯。因为表大伯在欧李村的老家里还有五个弟弟,住房紧张得要命,爷爷就腾出房子让大外甥来这里住,还给大外甥娶了媳妇,家里家外地照应着,外人根本看不出表大伯是住在亲戚家,还以为是爷爷亲生的呢。表大伯家也知恩图报,家里包水饺、擀面条,总要先热热乎乎端一碗给爷爷吃。表大伯每天都会勤快地早起扫院子,晚上关大门。我和他家姐姐年龄差不多,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块儿写作业,姐姐给了我很多帮助。

表大伯住的西屋,是这院里最早扒掉的房子。西屋的外间有一个大灶台,每天烟熏火燎烧火做饭,日久天长,那墙壁就像用浓墨汁泼了一般黑,墙皮上挂着油黑发亮厚厚的一层烟灰,用手都掐不透。屋顶的檩条、苇箔也是黑漆漆一片,墙角处耷拉着黑丝线一样的蛛网。后来,表大伯省吃俭用盖起了三间新房,就搬出去住了。生产队稀罕这烟熏过的土墙,扒掉房子后拉到地里做了土肥。

爷爷去世十多年后,这院里的东屋、南屋也相继倒掉了。在时光里叹息着的老北屋,砖基早已外倾,后山墙也弯成了弓形,人住在里面,实在心惊。父母无奈,只好东借西挪,倾尽所有,终于在新规划的宅基地上盖起了五间新土屋。

老北屋在风吹雨淋中“苟延残喘”,多年后,才在村里的统一规划下,拆掉划成了别人家的宅基地。如今,每当走过老宅旧址,我总会驻足良久,东瞅瞅,西看看。童年的欢声笑语、飘散在黄昏里的袅袅炊烟、饭锅里难咽的硬窝头、油灯下琅琅的背书声,生活在老宅时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搬进新屋后没几年,我师范毕业参加了工作。后来,我娶妻生子,弟弟们渐渐长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主动把结婚时父母给的两间房子腾了出来。在妻子的支持下,我决定盖自己的砖瓦房。

我申请了宅基地,联系了建筑队,然后紧锣密鼓地备好了各种建筑材料。半月工夫,一座镶嵌着乳白色瓷砖的大厦檐砖瓦房就屹立在了村头。远远望去,太阳底下,我的红瓦房是那么漂亮、那么气派。有人说,房子是用来住的,舒服就行,这话很有道理。单拿女儿房间的布置来说,她就特别称心。南墙是一面落地大窗,驻足窗前,小院风光尽收眼底。太阳当空,缕缕阳光忽闪着小翅膀飞满整个房间,无比温馨舒适。

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心爱的家。来年暮春,我在新家的院子里开辟出一块小菜园。妻子是个勤快人,她在菜园里种上了黄瓜、辣椒、西红柿、豆角,每天抽空浇水、锄草、灭虫。择菜的时候最高兴,看,辣椒红得像火,细长的瓜蔓上缀满了翠绿色的嫩黄瓜,远远地就能闻到诱人的清香!成群的小蜜蜂低声哼着小曲儿,一对对花蝴蝶在金黄的菜花上翩翩起舞。院墙外边,我种植了苹果、石榴、杏和李子树,大门甬路两侧还种上了各色月季和冬青。

我喜欢我的红瓦房新院子。这里,充满了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的亲情,我非常享受这和谐温馨的田园生活。春有花,夏有菜,秋有果,冬有雪。晨有鸟雀闹枝头,晚有小虫鸣草窠。丝瓜藤下饮香茶,核桃树下话桑麻。有此家园,幸甚至哉!


文章来源:齐鲁晚报

作者:常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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