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郑淯心 从杭州东站出发,出租车驶出了繁华的城市,开进了道路凹凸、由稻田和成片低矮房屋组成的村庄。
这里是杭州市余杭区老余杭镇的下陡门村,拥有一个浙江乡镇常见的场景:散落的房屋中,坐落着螺丝厂、弹簧厂、罐头壳厂,它们中有的从上世纪开始就在那里了。一楼是厂房,二三楼住着工人,院子里停着货车。
车子停在了一栋孤立的老式尖顶小三楼前,墙体侧面贴着白底黑字的公司招牌——杭州灵吉电器仪表成套公司。小徐从二楼办公室探出头来,接着边往外跑,边和我挥手。
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黑裤子,马尾低扎着,没有化妆,黑框眼镜后的大眼睛笑成一条缝,语气欢快地说:“小姐姐你来了。”
我刚到办公室坐下,小徐就拒绝了一个订单。一个客户想下单做一台特殊的打样柜子,由于特殊件采购比较复杂,加上目前订单已经饱和,再去研发生产新柜子,时间怎么算都来不及。可是对方回了一句:“你现在可是出名啦!”
不久前,小徐以“95后”工厂管理者代表的身份,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生产线上的中国》,她和自家工厂的画面,足足有三分多钟。
小徐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回复,她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删掉又重写,最后回了句:“没有没有,流量不在个人,我还是认真服务客户的小徐,我也还要催款哦。”
之所以自称“小徐”,是因为工厂里还有一位“老徐”。
我见到老徐时,他刚从工厂巡查回来,条纹款式的翻领POLO衫已被汗水湿透。他头发已全白,操着一口当地口音。聊起三年前把唯一的女儿小徐拽回工厂工作时,他坦言:“如果小徐不接班,我会慢慢把工厂关了。”
老徐交到小徐手里的是一家只有20多个员工,主做组装成套柜子的工厂。在被央视报道之前,街道办甚至不知道有这家工厂的存在。
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工厂,已经存活了43年。按照央行公布的数据,中国中小企业平均寿命是3年。
工厂接下来的命运,已握在了“厂二代”小徐手中。
两个订单
眼下,一个储能柜的订单让父女俩之间发生了一次小的分歧。
有个大客户准备新建储能厂房,储能柜的零部件众多、要求细致,小徐打开3D图纸,对着电脑犹豫了:工厂这方面的经验不多,但这又是难得的订单,接还是不接?
老徐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小徐跑过去问父亲,老徐摆手打断了小徐:“工厂没实力做,做错了问题会很大。”
“要不先做几个试试?”小徐不甘心,试探地问。
“不做不做,做了订单也不是我们的!”这是老徐的经验判断,客户还在询价阶段,就算花时间精力做出了样品,也有可能接不到最终的大订单。就算接下来,做不好,就会失去客户的信任。
小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眼睛还是盯着客户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一行字又回删。
没一会儿,老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催她把另一个客户的标书写出来,“这个订单稳,这个肯定行”。
小徐终于把“无法生产”的消息回复给了客户,对我说:“还是要稳一稳。”
这时候,老徐又过来催报价单,小徐赶紧打开几个文档,开始做报价单,在Excel表格里,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眼花。
“啊!我刚才都白做了!”小徐突然略带郁闷地咆哮:“可恶的老爸,万恶的资本家啊!”原来,老徐又重发了报价,她只好重新计算,键盘打得啪啪响。
小徐说出了她理解老徐接这一单的考虑,虽然项目可能基本会是零利润,而且根据总价倒推各子项的报价很麻烦。但它回款速度快,能够按时发员工工资。
这是制造业工厂时常不得不做的妥协。每接到一笔订单,小徐的工厂需要先采购板材、元器件等原材料,交付给客户后,只有等对方完成验收等几个环节后才会分批付款,除了极个别大项目,多数中间费用都要靠工厂垫付。
工厂上游账期短,而下游账期往往在一年以上,且付款方式以6个月的承兑汇票为主,两个账期的时间差常常导致工厂面临巨大的现金流压力,甚至导致没办法按时发放员工工资。
给工人们按时发出工资,也是老徐常强调的“稳”。
小徐二楼办公室的下一层就是厂房,一位在工厂干了十几年的工人对我说:“不会欠我们(工资)的,制造业工厂就是回款不好,有回款就给我们发了!”
在外“见过世面”的小徐,起初回到厂里想的更多的不是“稳”,而是“变”。
在这里制造一个柜子,大部分工作要靠人工完成。能不能用自动化流水线来替代人工?小徐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实情况是,不同订单的柜子大小、元器件、孔打在哪打、打多大都不同。
大的改不了,一些细节处能否实现机器操作?结果似乎也不乐观。拿最简单的搬运动作为例,板材大小不一,若使用机械吊臂,调试设备需要花很长时间,还不如人工搬运。
生产线上的改革不易,那行政办公总能现代化一些吧?小徐本想推行无纸化办公,但是财务室的两位负责人都四五十岁了,看表必须要先打印出来,看好数字,再输入进电脑。
实在改不动,小徐招来了4个年轻人,可是没想到,年轻人们没待多久就不干了。理由是,工厂工作环境不好,一点都不高大上。
决定工厂运转的所有事情,都如同他们制作的柜子一样,坚不可摧。可是小徐深深知道,市场发生了剧烈变化,再不提升,工厂卡在了瓶颈里。
两代人的摩擦
小徐改不动工厂,更改变不了父亲。在她刚回厂的那段时日,办公室里、厂房里、路上、家里甚至是餐桌上,都是父女俩的吵架声。
小徐习惯计算利润的时候用净利润,老徐则直接说毛利。父女俩碰上了就吵,吵到后来,双方都产生了条件反射,不管对方说啥,就要下意识地抬杠。
1995年出生的小徐是家里的独女,从小不愁吃穿,但也是个乖乖女,放学了就回家,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乱花钱,成绩还不错。读完了大学,她去上市公司实习并转正。她说:“我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和大家一样。”
老徐则不同,生于1960年,十几岁就开始工作,小时候还被人起了个绰号,叫“哑巴子”,意思是不太会说话,后来他和镇上开厂的朋友结识,学会了抽烟、打电玩、骑摩托。自己赚了十几万的现金又败得欠债累累。
虽然只在外工作一年多,但见过大公司的体制、流程的小徐总觉得家里工厂不太规范,所以有必要规整现有的流程。
或许是两个人吵累了,终于有一天,小徐发现老徐意外地没怼自己,于是也没怼老徐,双方找到了一种沟通的新方式,那就是先沉默、聆听再开口,火气也散了大半。
即便这样,有些争吵还是无法避免,比如关于工厂搬迁。小徐家的位置偏僻,周围是一大片水稻田,去饭店吃饭得走上两公里,更别提其他的娱乐项目了,因此招工也成了难题。小徐一直谋划着把工厂搬迁,改造,“估计能解决公司70%的问题”。
可是老徐直接否决了,他的观点是,制造业工厂利润本身就很薄,新工厂租金高不说,搬家费少说也得30万元,至于搬迁后招人问题存在不确定。
另一项被否定的想法是,小徐想把产品销到国外。在她的设想中,这是值得大干一番的业务,公司在各大电商平台开设面向海外客户的店铺,经过四五年的积累,一定能累积出更多的客户资源。父亲的意见却是,“如果产品交付、技术交流没有做好,或者国外缺乏协调人员,一旦出现客户毁约、退货等情况,将会是小公司不能承受的痛。”
即便计划没落实,小徐依然充满憧憬。她说,每年通过国内总包公司出口的项目已经占到了公司总销售额的30%,“等到一定体量我就出海。”
老徐的厂
之前,老徐根本不会想到,能和女儿在工厂里共事。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没有“接班”这一项。
从2017年年开始,老徐的心态就不稳了。那是老徐的至暗时刻。2016年工厂的产值突破了700万元,可是2017年的上半年只做了25万元。老徐急得不行,给员工施压,员工说:“你行你来。”
老徐弹了弹烟灰说:“没办法,我的员工是拆迁户,都比我有钱,我管不了了。可是我做生意这辈子也赚够了,我何必来求你。”他不想再接业务了,甚至想关厂,盛伟军和技术都劝他把工人换掉,可老徐又怕员工索要赔偿费。
现在回想起来,工人们的爆发与定薪制有关,干与不干都有工资拿。小徐入厂后,想要改成底薪加绩效的方式,老徐坚决不同意,认为计件制会忽略品质,“我第一要品质,其次才是效率”。
一方面是工厂管理遇到了问题,另一方面老徐也受到了周围人的影响。他哥哥的工厂就因为没人接班就关掉了。走到路上,小徐给我指了一片自建小二楼,“子女不接班,父母也干不动了,就把厂子慢慢收了。”所谓的“收”就是不再生产接单,只催应收账款,收完也就关门歇业了。
可是,多年的心血,说关就关了?
老徐是从1980年开始做生意的,工厂的前身叫余杭箱柜成套厂,那是一个“皮包公司”,拉到订单找几个工人到家里组装柜子,老徐一头进货,一头找订单,赚个差价和组装费。
他交了一些镇上厂里的朋友,他们带他抽烟,也带他做生意。老徐二十多岁身上只有存款700块钱,眼看着到了娶老婆的年龄,朋友们出了个主意,1986年,让他再开了个五金店,700块钱正好交一年房租,从租房子到办营业执照,不到半个月就开张了。
老徐的哥哥有供应商资源,进货需要两万,老徐东借一千,西借两千,筹到钱、进了货,在家里组装好再卖到周边厂里。仅一年时间,老徐就成为余杭区六大个体户之一了。
1987年到1990年,老徐甚至可以拿出10万元现金,但他也没存下钱,赚多少花多少。
这段时间老徐还在当地有一份正式工作,斜杠青年几头兼顾精力不济,再加上和领导不和,1995年辞职正式下海,腋下夹着皮包开始拜访客户。
也是那两年,杭州周边的区县开始建立开发区,余杭区也建立了经济开发区,工业热潮掀起,老徐的订单越做越多,家里都快摆不开了。
2001年后,一大批外资企业进入中国建厂,也进入了余杭区,老外的厂房整洁时尚,给当地的个体户、夫妻店的私营厂主们带来很大震撼。2003年,老徐花2万多元租了一个400多平的厂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工厂。
开厂没多久,老徐听一个朋友说起,三峡要建一个发电厂,厂房兴建需要大量的成套设备柜体。他坐上17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直接就过去了,没想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这股劲儿,为他带来了140万元的大订单,项目分了五次招标,第一次中标后,全厂上下铆足了劲干,第二次招标对方还是选了老徐,最终他吞下了整个项目。
后来,老徐发现外边建厂需求越来越多,成套设备柜体的制造需求也来自全国各地,比如2013年,他在内蒙古拿了一单项目就达到700万,比前一年产值都要高。
项目滚动起来,老徐有钱就买设备,50万一台的设备,他一买就是两台。爱人想要给家里买套房子,但是老徐不愿意,最后爱人坚持,才有了现在这套160平米的房子。
就这么白手起家,步步打拼,老徐才有了现在的家业。
小徐并不是老徐最满意的接班人选。小徐从小到大,老徐并没有刻意让女儿了解自己的生意;孩子上大学选了和家里生意毫不相干的工业设计专业,老徐也未曾干涉。回厂时,小徐连图纸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可是老徐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职业经理人,可外边经理人的年薪,几乎等于工厂一年的净利润,又是传统制造行业,想找一个懂交际、懂技术、懂市场的职业经理人谈何容易?他周围几个朋友的工厂也没有如愿,有的还进入了关厂倒计时。
2018年,小徐还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老徐总是挑剔她的工作,惹得小徐歇斯底里:为什么看不起我的工作?争吵之后,小徐辞职回了厂。后来她才明白,那都是父亲的托辞,“就是想让我回来接班。”
传承
共事久了,小徐也慢慢领悟了父亲的从商之道。
7月27日下午,一个合作十几年的供应商从南京来杭州出差,老徐和供应商热络地聊起来了:“我每到年底不会欠人家钱,按产值留20%的应付款没问题,我情愿自己过年没钱。”
供应商点了点头:“我们是良性互动,十几年的老朋友,有特殊项目的话,我们不挣钱也要支持老徐的事业。”
老徐给供应商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一场特殊的防水测试。老徐的柜子需要做防水测试,可是没有专业设备,他把柜子直接放到了河里测试,柜子重量不够,一开始没沉下去,他又往柜子里装了铁块,最后捞出来,柜子里的卫生纸还是干的。
另一个是一次乘飞机出行,老徐发现杭州机场卫生间里的垃圾槽做得很漂亮。他蹲在垃圾桶面前看了两个小时,研究它的结构、做法,他就一直琢磨这件工业品的拼缝在哪?专注得连飞机广播都没听到,误了机。
“我这是自吹自擂啊……”老徐讲完故事哈哈大笑,供应商说:“圈里都知道,浙江有一个徐总对于品质的追求达到令人骄傲的地步。”一个客户曾对该供应商说,徐总把产品当成艺术品来雕琢。
老徐的经验是小徐难以在短时间内复制的。
作为传统工厂,他们每年的新客户比例仅20%左右,维系好老客户至关重要。光是学习如何与不同客户沟通,小徐就吃了很多亏。
刚从业时,小徐会习惯性地要求自己表现得很专业,一板一眼地给介绍产品的优劣。可是父亲总是跟她说,要懂人情世故,小徐摸不着头脑。有一次,她随父亲拜访熟悉客户,正式场合看到对方就大喊了声“叔叔”,对方吓得连连后退。父亲带她参加饭局,中间让她出去买包烟,她也没听出来是父亲让她回避。
跟父亲拜访客户多了,她才意识到父亲的“雅痞”可能最适合谈业务。小徐说,老一辈遇到新客户时,会聊一些个人爱好、地方风采,把人设立住了,距离拉近了,才是深度合作的前提。
老徐问:“同样的价格可以给你,也可以给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给你?”老徐的答案是人情,当然,真实的实力是基础,其次就要看关系好不好,“我跟你合得来,我有好的东西就会想到你。”
老徐经常和客户吵架,一个订单的技术图已经设计好,对方突然提出要修改,老徐直接给对方发微信:“你们技术在开玩笑,前面图纸已设计好,车间已开始生产,后来又要加总开及仪表,今天又要把原来的设计全部推翻。我把预付款退了,合同取消!”
对方发来:“徐大人息怒,好事多磨,和气生财,项目已签订,那就按照之前签订的合同技术实施,不改了。”
老徐对此很得意:“只要我做好做精,我有权利选择客户,而不是客户选择我。”
直面未来
2022年下半年,小徐和父亲迎来了工厂的艰难时刻。
小徐发现,客户的业务在锐减,连招投标都少了许多。虽然制造业是一个周期性行业,但也是十分罕见。小徐的工厂目前主要给各行各业的新工厂做配套件。因为新建工厂数量下滑,他们对外采买的项目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收缩。
老徐显得很淡定,他的理由是,作为一个千万级别的小工厂,只要保持住工厂高质量、好服务的优势,就能养活得起工厂20多个员工。过去好几个周期,老徐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父亲眼里的这些长期问题,时时会干扰小徐的运营管理,成为她的难题。
2023年初,小徐遇到的难题是,扩规模还是保利润?低压电器厂成套为非标项目,一旦业务量不足,就会出现工厂线闲置的状态,是极大的浪费。可是想要提升业务量,用更多的订单来保持流水线的持续运转,就需要降低报价,价格一低,优质难保。
小徐处在两难之中。她说,公司像一个大作坊,虽然有千万级营收,但没有大到成为公司,却也活了几十年。
纠结了没多久,市场的新变化让她最终下定决心,降价!
小徐发现,今年公开招标的项目虽有一定增长,但应标公司也多了不少,同行间的价格战愈演愈烈。这时,稍微降价来保障工厂活下去成了最急迫的事情。
年初,小徐的老朋友为了照顾她,私下透露了竞争对手的预测价格,让小徐吃惊的是,对方的报价比自己的成本价还低。小徐感叹道:“这种无力感真的无法言说,市场在逐渐变态化。在父母那个时代红利下,产品还会拼质量,而现在客户的要求可能仅仅是符合设计要求即可。”
以产品打磨为例,为实现产品的美观度,小徐工厂要更换4种砂纸来打磨产品,而市场上的通货仅使用2种。对于客户而言,这样的美观度差别微不足道,对产品牢固度似乎也没有任何影响。
面对如此市场,小徐告诉自己,有多难也得坚持底线,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坚守。
在保住存量客户的基础上,拓展新客户也成了2023年小徐的主要工作。但是被中央电视台报道是小徐计划之外的收获。
上了央视之后,政府也找小徐和老徐谈话,希望他们能把工厂做到规上企业,这样政府也能给到更多的营商优惠政策。小徐拿着计算器算了算:“今年年底达到两千万元是很有可能的。”
他们卯足了劲往前冲。上午十点,办公室翻纸的声音、技术人员的讨论声、盖章的声音,组成了一曲交响乐。
小徐是乐团的总指挥,任务单要她来分配、图纸需要她确认、报价单也要她发给客户。工厂的人都不会叫她“小徐总”,而是直呼小名或者大名,她也管对方叫叔叔、阿姨。
要想带着这些“家人们”再上一个台阶,小徐的压力真的不小。
资金压力是一方面,小徐家的房子长期处于抵押状态,只要工厂接新项目周转不开,就先借出来一部分钱。原材料波动又是一方面。
顶着压力,小徐往前冲。2023年过半,小徐算了算,今年工厂的收入比去年多了40%。老徐骄傲地说,一半以上都是小徐带来的。
增长一部分来自新客户。一直以来,工厂没有专职销售员,基本靠口碑传播,工厂有扎实的工艺技术,但产品却缺少美观。小徐设计了一个柜子,拿去北京展会上展出,引起很好的反响,带来了新订单。
小徐在小红书上发了自己上央视的视频,下面评论区有人问“能搞出来IP68完全防渗水的配电箱吗”,小徐自信满满地回复“能”,两三天里,各渠道找过来的客户就十几家。
虽然有了一定的成绩,可是父亲还是会当面否定小徐的新想法,只有在背后,父亲会夸她是一个可靠的接班人。
如今,老徐经常畅想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找几个老友肆意地打麻将,不管经营,不接电话。他计划再工作五年,把工厂全部交给小徐。
在二楼徐家办公室走廊里,有一家燕子搭了窝,里面有三只小燕子张着嘴嗷嗷待哺,小徐说,它们的父母会飞回来给他们喂食,可是过几天等小鸟长大了,大燕子就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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