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文 互联网、物联网、工业互联网、产业互联网、数字化、数智化概念,蜂拥而至、扑面而来。对于新的经济形态,我们千呼万唤初见端倪,却始终不识庐山真面目。以至于我们对于新经济的模式,始终没有确切的定义。这或表明我们企业的新形态开始超越西方对于现有经济模式的定义,亦或表明我们确实需要用新理论去解释新实践的种种探索,以有利于我们有力量去打开全新的经济发展画卷,迎接新经济的未来。而这股力量中,产业互联网不可或缺。
带来颠覆的产业互联网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工业革命进入信息化的高潮时期,信息“高速公路”喷薄而出,涌动着互联网新经济的出现,也带动了中国消费互联网全新经济的全面发展。中国经济进入人类工业文明的主航道,勇立潮头。
而关于“工业4.0”、“中国制造2025”等对于新工业的全新定义,作为另外一条工业文明的叙事线也逐步展开。相关工业发展计划大胆拥抱其产业未来,以至于“友邦惊诧”。
实事求是地讲,中国“工业4.0”的程度远落后于德日美的大企业。中国表现最佳的制造业智能制造水平也就在3.3左右,远不及博世、西门子、电装、爱信精机、江森自控、伟世通、大陆集团等等的世界制造巨头企业。中国的中小制造业企业,差距更大。
虽然总体智能制造水平不高,总体段位还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但中国制造发展势头迅猛,还是引起了一些发达国家的担忧而倍受挤压。
目前,中国制造的规模仍在,经济总量仍在,既然存在效率低下的地方,就有其改进空间,有价值提升区间。中国产业的自我优化与中美贸易摩擦没有关系,这是一个国家、地区产业结构优化、自我调整的必然选择。
于是,中国产业的智能制造与互联网经济终于迎来一次深刻的交汇,那就是产业互联网。它既不是互联网的物种,也不是“工业4.0”的物种。“工业4.0”效应的边际是企业,是一家企业及其产业链效率的提升。产业互联网效应的边际是产业,是整个产业效率的提升。前者具有明显的企业内部性特征,为企业自身服务;后者具有核心企业外部性特征,为整个产业服务。
产业互联网是将互联网经济的系统、数字化与智能化的服务垂直于一个产业中,并催生产业内部巨大边际效应的经济发展新范式。
一般而言,产业互联网的发展必须有颠覆性的创新意义,从这个角度讲,它必须有互联网经济般指数增长的特点。也就意味着,一个产业互联网所提供产业的新效率,并不是单个企业智能制造、管理数字化所输出的降本增效效率,它必须是倍数增长的效率,否则,不足以撬动原来产业的运行结构。
在消费互联网时代,阿里与京东的模式提供更高的效率,大大降低了中小企业的交易成本。腾讯的出现,大大降低了社会的通讯成本。总体而言,互联网创新企业,必须提供一种全新的工作与生产方式,极大地提升社会整体生产效率。
希音公司是产业互联网公司,它所提供的效率,不是传统的“制造-品牌商-渠道商-零售店-用户”模式,而是“制造-品牌商-用户”模式,价值传递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有倍速效率的提升,才有足够的空间与力量去应对行业格局变化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有动力去塑造全新的行业格局。
中国产业互联网是一个国家产业自我优化的必然,由于中国制造的规模足够大,一旦它完成产业结构调整与产业重塑,势必又引起全世界产业效率与其所塑造的全球贸易结构的变化。
结果可能出现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去拥抱它,拥抱一个新生事物,就必须去拥抱中国制造的新格局;去排挤它,排挤一个新生事物的发展,可能就成为一个旧事物,一个落后生产力的代表。美国究竟禁不禁止TikTok,是否禁止得了TikTok所代表的新业态、新势力、新经济?
其实“抖音们”在中国也是超现实、魔幻般的存在,这些代表中国新经济的很多企业创始人不会像马云、马化腾、刘强东一样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相反,他们低调得民众很难在大众媒体中找到他们的存在,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尽管他们企业的估值很多都超一千亿美元,都已飞龙在天、如日中天,但他们仍然犹抱琵琶,不为人知。甚至仍以潜龙勿用的身姿,低调前行。他们自认为不是中国经济的主流,他们不为人知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商业模式非中国传统商业价值的主流。美国人会知道苹果公司、马逊公司的价值,但中国人知道的是茅台公司、“宇宙银行”与土地资产。
一家企业的产业互联网实践
中国经济发展最幸运的地方,就是中国社会还没有出现比较恒定的家族企业势力,经济发展远远没有到达天花板,社会结构没有达到固化的程度。中国不断涌现出一代又一代的新生企业家群体,长江后浪推前浪。
新生代的企业家们接受新观念与新事物、拥抱互联网,理想远大但脚踏实地。这是从事产业互联网创业企业家所必要的特质。
笔者最近探访了一家位于广州黄埔区的智能物流企业——广州一链通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这是一家利用互联网及新一代信息技术,将物流产品交易环节、交易过程全部线上化、透明化,并通过平台来实现精准运营的内贸集装箱海运物流互联网企业。
创始人陈鑫睿在交流中提到,全国约有3-4万家物流企业,但产业集中度非常低,难以形成规模效应,产业效率不高,业态非常传统。
业态传统的行业普遍有几个特点:一是仍然依赖人力与手工操作,包括拿单、订舱、订车和报关;二是信息不透明,中间环节复杂;三是信息不对称,行业信用不足,履约缺乏保障,交易成本高;四是行业毛利率低下;五是碳排放高。
陈鑫睿认为目前物流行业所利用的信息技术也不算前沿科技,但通过推动物流行业平台化、数字化、智能化发展,对行业整体效率的提升与资源优化至关重要。他希望将企业打造成为“物流航运版的携程”。
在陈鑫睿看来,当下的企业数字化,其意义不仅是建立全新技术、商业模式的企业,更重要的是对于传统行业的重塑,以专业化的手段、创新的思维方式提高对产业资源的利用效率,对传统产业的资源进行优化配置。
“在工业互联网时代,信息化、数字化能够为生产提供额外价值,能为生产节能增效!”陈鑫睿判断。
数字化已经成为行业的发展大势,陈鑫睿所创建的一链通的使命是让航运物流交易效率更高、更便捷。他说,“事实上在传统航运的全过程都存在信息不对称的现象,都需要通过技术手段进行改造。”
针对这个问题,一链通利用互联网对交易流程进行改造,实现航运产品信息的共享化、实时化。现在做内贸航运的公司,只要上一链通的一站式综合物流服务平台,就可以查阅到当前市场上各船公司的舱位信息和价格。“就像携程查机票一样,平台报价。”陈鑫睿补充说。
其实,在一链通成立之前,国际上已经有了产业互联网的概念,许多互联网公司都认为互联网的下半场应该集中在产业方面。当时开始从事货运代理业务的陈鑫睿也这么认为。
2002年毕业于中山大学的陈鑫睿进入中国远洋集团工作,在深入了解到行业发展瓶颈后,于2011年开始创业发展货代业务,2016成立一链通,至今已在航运物流业工作了近20个年头。
“这么多年里,我见证了整个行业的发展,也一直在思考这个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陈鑫睿说,“货运代理行业存在多个中间环节,价格也不透明。比如船公司拿了仓位,可能会加价报给船代货代,最后到达货主客户时已经进行了好几次加价,而这些中间环节并没有创造多少价值,只是利用信息优势买卖赚取差价。”
他始终认为,中间商赚差价这种传统模式很难给供应商、客户及行业创造价值。这样的商业模式未来一定会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而被取代。
现在的一链通核心管理层团队拥有15年以上的航运物流、互联网平台运营、大数据分析应用、信息技术研发、物流系统规划等丰富经验。他们对物流行业发展及面临问题、痛点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能够比较准确超前把握行业发展趋势。
与此同时,公司已经攻克了物流数字平台的关键核心技术,实现了云计算与大数据实时分析处理、电子围栏与物流地图、智能订单处理、多式联运整合、区块链与物流供应链金融创新等多项关键技术的系统整合。
现在的一链通平台,已经可以实现去除传统航运模式中间环节冗长问题,去除信息不透明问题,实现降本增效;满足货主多港口出货的要求,可以实施国内快递的物流追踪系统,提升服务体验;提供在物流海运、集卡、整车、铁路、驳船多式联运的数字化与智能化整体服务,成为物流产业互联网的新锐企业。一链通,正往产业互联网企业的方向深度蜕变。
产业互联网的熬与成
通往产业互联网的路,注定并不平坦。
笔者曾经对话过原阿里巴巴副总裁刘松,问他怎么看产业互联网。刘松说,它们很多都是阿里云的客户。笔者继续问,有没有计划投资?他说,阿里云投资在产业互联的赛道门口等着。笔者问,等多长时间?回答说,不知道,可能三年,可能很长时间。“没有找到办法之前就是没有办法的。”上海汉彬洲管理咨询公司合伙人姚阳说,“产业互联网不是一个CVC模式,CVC模式可以用资本获取流量去改造C端的生活场景,用流量优势变成生意的入口。产业互联网在没有找到突破口,就是没有办法,投多少钱都是消耗。”
如今已实现产能资源共享的纺织工业互联网企业——智布互联纺织科技有限公司,其模式虽好,但最开始时订单也不多,凭什么中小制造业要加入。品牌大企业不了解加盟中小制造业的能力和管理水平,一开始也不信任智布互联。产业互联网公司都需要长时间地熬,熬到制造与品牌B2B供需两段因为产业互联网平台建立了信任,才开始有了其商业模式。
那一链通的陈鑫睿是怎么熬的?他告诉笔者,用传统货代业务养着。笔者问,传统业务也有很多大公司,它们的资金实力更加雄厚,他们更加熬得起?陈总说,产业互联网跟资本有关系,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就是前面讲的,在找到场景缺口前,很多投资都可能无效。越大的资本投资越有可能打成消耗战。
笔者讲,有一家做空气压缩机的企业,技术创新做得很好,节能效果好,企业现在不卖机器,而是卖气体,卖三年的气体,就能把机器的本钱给收回来。这家企业的估值是十倍左右,也就六七亿的估值。而做同样气体买卖的蘑菇互联,自己不做空压机,而是将技术跟很多空压机厂共享,虽然生意规模远不如实体企业大,但客户数量大,它的估值要十几个亿。怎么看?
陈说,这个案例对他有启发。不管是消费互联网,还是产业互联网,它们都需要用户数量、流量,否则没有较大的估值。消费互联网的流量是可以用资本砸出一个缺口,产业互联网的流量必须等待拐点出现,需要用户理解你的业务模式。
笔者追问陈鑫睿,一链通熬得过来吗?陈说,熬得住!就目前的业态而言,一链通还属于传统企业,但作为国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业绩与利润都有增长,亮点与价值点还是数字化与产业互联网。他自己就是产品经理,非常熟悉业务与数字化、互联网的关联性,知道传统业务与流量间的切换,需要用传统业务的窗口与未来产业互联网业务窗口来做转换。
笔者讲,前段时间,有一位基金经理去投资一家类产业互联网企业,企业估值4个亿,基金公司觉得这个产业垂直下来将有一千亿规模,感觉赚大了。对此,陈鑫睿认为,产业互联网可能有不同的估值模式,一是以现有的规模与利润来做估值;二是互联网的用户价值模式。
关键还不在估值,而在基因,是传统商业模式假装成为产业互联网模式的企业呢,还是产业互联网模式假装成传统企业呢?哪怕是后者,也要完成两个业务模式的切换,即是从传统业务到用户数量的指数增长,才有互联网公司的发展模式与估值体系。
这个案例也触发了陈的思考:产业互联网业务需要客户数量,只不过它的客户数量、流量来得比较艰难,但也是门槛。一旦业务和模式得到验证,出现拐点以后,它的速度也会加快,甚至一马平川。
一链通也要学习消费互联网公司,把用户界面做得更加简单与友好,让用户直接了解产品价值。有时候企业做着做着,不小心就变成技术公司,用户界面和用户思维就少了。产业互联网的基因,就是两种基因的结合,但统合点,还是产业与用户的痛点。数字化、智能化支撑的系统之所以要复杂,目标还是使用户界面简单,简单才能触发到达。
陈说,产业互联网的创始人有一种特质,就是用数字化的逻辑去重构业务。首先必须具备互联网数字化的思维方式,其次必须熟悉业务场景,并适时介入两种不同业务场景的切换。切换早了烧钱,晚了可能没有机会。
他说,从事产业互联网的人,必须有一定阅历,有产业工作的经历。智商不能太低,否则很难具备互联网数字化思维。做人还必须低调,必须上善若水,否则行业大佬们连机会都不会给你。经历、智商、情商都必须同时在线,工作及创业加起来需要十几二十年沉淀,一般在四十岁左右。
我问陈鑫睿,希音在广东,智布互联在广东,一链通也在广东,广东是不是有产业互联网的发展空间?
陈说,是的,相信会长也看到。产业互联网重塑产业,就是广东产业的机会与窗口。广东制造业场景丰富,当下产能过剩,内卷严重,它确实需要一次深刻的产业再造。
陈说,就物流产业而言,香港机场都把国际物流服务做到了东莞,广州是有机会成为国际航运物流的中心,建成集水、陆、铁为一体的运输网络体系。广州也确实需要规划建设现代的航运物流产业集聚区,吸引国内外航运物流产业链条的优质企业及金融、保险、经纪、人才、培训、咨询等配套企业共同进驻,促进航运物流产业深度融合发展,打造具备国际先进水平的航运物流产业集聚区。产业环境越好,配套越是齐全,产业效率越高,这也将为一链通发展创造更为优沃的环境。
笔者是存量经济提升的主张者。特别是广东甚至中国制造进入存量发展阶段,它必须完成一次深刻的产业提升改造,大大提升其产业效率,以塑造新的全球竞争力与竞争格局。其中,它的主力,便是产业互联网、产业数字化,这是中国制造最后的版图。如果还是以招商引资为主的增量发展思维为引领,我们会错失这个产业变革的窗口期。
存量提升比增量发展系统性更强、专业性更强、探索周期更长,它需要投入周期更长的时间、需要更强的耐心、更大的信心。切勿一味想把成绩留在今天,而去面对明天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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