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咏/文 暑假将至,旅游又到旺季。在刚刚过去的端午小长假,人们对景点的吐槽不少。
有景点“票中票”——庐山核心景区门票160元,看瀑布再收35元,还有七七八八的各种“加项”,虽说是自选,但也把游客绕得一头雾水;有摆渡车套路——贵州黄果树景区的摆渡车,不停在景点,而是停在商业街,下车后还要走到景点,但如果买要客VIP票,就可以直接接驳景点;还有在景区附近道路上修围墙的,新疆赛里木湖、黄河壶口瀑布、梅里雪山国家公园沿途公路上都修了围墙,以前开车经过就能瞟到的风景如今付费上观景台才能看到。有的公路穿过景区,自驾者则要先买票,规定时间内出去再退还。梅里雪山所在的云南迪庆州德钦县文旅部门表示,当地经济条件不好,国家公园经营方与村民签订了旅游收益反哺村民的合同,随着旅游环境日益发展,围挡可能会慢慢取消,将来游客无需付费即可赏景。
这一回应直言了背后动机,希望从旅游经营中获得更多收益,圈地收费是旅游经营中最惯性的思维。但问题来了,真的能获得更多收益吗?短期内或许可以,长远来看则未必。如今人们出游的选择丰富了,对旅游体验的要求也高了,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容易遭致反感,再加上互联网的扩散传播,对景区美誉度损害很大。今年以来,各地都发力旅游,文旅部长们视频带货“卷”出天际,在这样激烈竞争的市场环境下,功利短视只会让游客用脚投票。
是时候改变门票经济的思维惯势了,或许,我们还可以重新定义“景区”。景区就只能是修个大门,建个售票亭,把漂亮的风景圈起来,用观光车载着游客从一个观景台奔向另一个观景台这一种形式吗?苏轼在《赤壁赋》里说,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些自然景观,本是人们共有的财富,由于维护修整、配套建设之需收取合理费用可以理解,但公路修墙挡景,确实离谱了。有些旅游者并不喜欢在划定的观景台上看划定的风景,他们不喜欢被那些字正腔圆的景点束缚,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在他们自己眼睛的发现里,所以,景区在物理上可以更开放一点,在气质上可以更自由一点吗?
杭州西湖是一个经常被提到的范例。它拆掉围墙、免费开放已差不多21年,按照当时的数据,这一举措每年损失的门票收入就是2000多万元。但杭州旅游部门算的账是,拆掉围墙,让游客在西湖边自由漫步,就可能吸引他们多逗留一天。如果每名游客在杭州多逗留24小时,年综合旅游收入会增加约100亿元。这些年杭州旅游总收入的增长印证了旅游部门的判断,可以说西湖拆墙是成功的尝试。
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景区,也不妨重新定义“野山”。在我们的语境里,非景区之外的徒步登山,都是爬野山,私自爬野山被困的新闻也层出不穷。但实际上,作为一项运动的户外登山徒步,和景区爬山本就不是一回事,在放任不管和一封了之之间,是可以有所平衡的。比如,在山地资源最丰富的瑞士,经过长年的积累,建立起了一套分级明确、标识清晰的徒步路径体系。黄色标志是最基础的远足径,适合大部分徒步者;红白相间的路线为登山径,登山鞋是必须装备;蓝白相间的标志则是高山远足径,徒步者需要有非常坚固的登山靴、绳索、头盔和安全带,同时具备地形评估能力和充足的高山经验,不适合初阶玩家;粉红色的标志,是专门用来标识冬季积雪的黄色小径,属于冬季远足小径。这一套徒步路径体系可以帮助人们评估能力,识别风险,但又鼓励多元的需求,鼓励高阶的挑战,值得借鉴。
一座城市的自然或人文景观,包括周边的山川水系资源,是把它看作“摇钱树”还是公共资源,决定了我们如何经营它。如果是后者,景区和非景区之间的区隔,就没那么泾渭分明,但不收费不意味着置于规划和管理之外。如果本着公共资源的思路去经营,也不意味着完全失去了经济效益,算大账、看长远,把眼光从狭隘的景点上打开,反而可能“退一步海阔天空”,获得人们更多的青睐,从而也赢得更为持续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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