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马/文
有人说,故乡是诗人的灵感之源,读罢诗人吴重生的诗集《捕星录》,这种感觉越发浓重了。我的想象中出现了这样的画面:诗人顺着故乡的河流一路走来,日光月华,璀璨星辉都让河水的波光一一珍藏。而“捕星”不就是在记忆的河流中寻觅和捕获灵感与记忆的“鱼群”吗?哪一位游子没有对故乡眷恋?哪一位诗人的内心不是一座情感的富矿?
我在他的诗中,首先看到的是情感,些许的感伤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温热。“母亲的运河父亲的船/我顺着你光芒的指引校正自己的航程/行囊里装满放飞理想的使命/年少时,我用脚步丈量世界/决心探寻运河远方的星空/年长时,水涨船高/我踏着纤夫号子的节拍走过疾风暴雨/拱宸桥是运河上的一枚浮标/我和我的孩子站在这枚浮标上”(《大运河是条太阳河》)。而这种淡淡的忧伤没有矫揉造作和无病呻吟,更多的是朴素的亲切感,以及由此生发出的感怀。“路旁柳枝已齐齐换上绿装/小区内的樱花瓣飘落了一地/那个潮湿的夜晚/已被我遗忘在少年时代的衣柜里”(《有一种守望叫掬水望月》)。于是在他的诗行中,我闻到了甘蔗成熟的味道。他在诗中说“在南方/我成长的小村/甘蔗就是脆甜的生活”(《与白鹭一起诵读春天》),诗的潜台词是,在南方,故乡除了“脆甜”,定然有着沧桑的五味杂陈。
诗人从故乡走来,在回望乡土中感恩生活,感恩故乡给予他灵感与天赋,然后是潇洒而自信地走向更加宽阔的世界。“上城邑,上城邑/我是你青石板上的一颗雨粒/你的历史如秦岭,莽莽苍苍/我要用你斑斓的墨韵、五彩的线条/在柳浪闻莺的头顶/书写新时代的传奇”(《上城邑》)。他的诗,像一帧帧精美的小写意,吴重生的笔下有着那么多美的元素。像小夜曲和乡村歌谣,撩拨着读者的心弦。“你是来自天上的乐曲/月圆之夜,你的心愿成形/过往的大雁听见/那扇动的羽翼,那畅流的风”(《你从不打扰我》)。然而,他的小写意不仅拥有优美的底色与诗意氛围,还有着明晰的主体。他写给女儿的一首诗,准确而传神地把默契的父女之情勾勒出来。“今天,我去北京南站接女儿/连同她敞开拉链的黑书包/紧闭嘴唇的粉红行李箱/她选择立春这一天从南方归来/把两代人的重逢交给一个温暖的下午”(《立春》)。从字里行间中不难看出,丰富的人生阅历,一颗向上、向善的心成为了他创作的源泉。岁月的风雪旅程,也在他的诗中埋下了深沉的注脚:“二十年前的雪还在下/火车站的站台已不知去向/我送一段往事去往夜深处/雪飘飞在我的梦里/我是和梦一起出发的/忘记了归期,也忘记了来路”(《雪一定记得来路》)。
诗人笔下的优雅与优美,不是平面化的、散文化的,而是常见诗性的跳跃。“前世我是棵芦苇/在水边长出旺盛的样子/今生的大多数时间我在水底/缓慢而不厌其烦地亲吻/那水鸟的倒影”(《前世我是棵芦苇》)。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从故乡土地生发的艺术元素,以及借此对现实世界的小小超越。
爱情与恋情是抒情诗人笔下的主角,但我觉察到,吴重生笔下的情感表达是隐忍含蓄的,正是这种隐忍与含蓄,其中蕴含的真情与艺术之美更增添了打动人心的力量。“你说你在对角线位置仰望我/可我不是山岗/你也不是一条河流/岁月在长江以南奔走/而我站在长江以北/在北京的路灯下/倾听前路花开的原声”(《你说你在对角线位置仰望我》)。是的,版图上的对角线咫尺如天涯,却并没有隔断和阻拦诗人的思念与情感表达,而是让地图上对角线的位置和距离为一首诗的表达找到了巧妙的切口。
归结起来说,我最喜欢这种纯粹与洁净。“我想要有一个院子/背靠太行山,门临十渡河/还有喜鹊在门口的梅树上鸣叫/院内空地上有鹅黄的鸡雏/院里有两株高大的紫藤/紫色的花瓣,阵雨一样落下”(《等待春风,把院子唤醒》)。由此,让我想到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一首《水中石》,这是他在情感之河中捕捉灵感的真实写照:
水中石啊,多少个日夜
你见证鱼类迁徙、水草生长
见证岁月流逝、天地永恒
而我此刻在淘洗你
仿佛在淘洗自己褪了色的青春
俄罗斯诗人阿赫玛托娃说过:我是匠人我懂得手艺。是的,兼具报人与诗人双重身份的吴重生,有着匠人般的执着与细腻,温润如水的性格流露出谦谦君子的儒雅之风。对诗歌,他保持着一颗敏感与虔诚的初心,他也一定会在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李木马,作家、诗人、书法家,现任《中国铁路文艺》杂志编委、中国铁路书法家协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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