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文 说起王家卫的电影，二十九年前的《东邪西毒》恐怕是最另类的一部。高中时第一次接触这部电影完全是冲着里面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明星去的，结果冷色调的画面差点把我劝退，看完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林青霞水边练剑的那一幕太帅了，对于电影里文艺范十足的台词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可以用来＂装＂。

之后的这些年，在电影频道又刷到过几次，最近的一次大概在十年前，依然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刷到一个专门讲陈勋奇的短视频，听到那段因为《大话西游》而深入人心的旋律，才惊觉原来这段旋律最初是出自这部另类的武侠片。又从头到尾细细品味了一遍，才终于体会到掩藏在文艺范台词之下那几乎浓郁压抑到流淌不开的悲伤。

电影从一坛“醉生梦死”酒开始，到喝完这坛“醉生梦死”酒结束，通过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主要讲述了三对男女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分别是欧阳锋、梁家辉饰演的黄药师、林青霞饰演的慕容燕（慕容嫣、独孤求败）、梁朝伟饰演的盲武士（黄药师的好朋友）、刘嘉玲饰演的桃花（盲武士的妻子）、张曼玉饰演的大嫂（欧阳锋青梅竹马的情人）。

欧阳锋与大嫂青梅竹马，却在年轻时因为性格问题不肯对她说出那句“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导致大嫂一怒之下嫁给了欧阳锋相依为命的哥哥，欧阳锋也在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成了一个江湖掮客。黄药师因为喜欢大嫂却无法开口，只能通过每年与欧阳锋见一次面，再借着传递欧阳锋的近况去看望大嫂，然后坐在大嫂的背后静静听大嫂讲述她与欧阳锋的故事（大嫂说：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我始终不想让他知道。因为我知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直到后来大嫂在回忆中香消玉殒，大嫂临死前请黄药师带一坛“醉生梦死”酒给欧阳锋，希望欧阳锋喝过酒之后忘了她。结果，欧阳锋当时没有喝，反倒是黄药师喝完后似乎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要去看桃花。

这段故事中大嫂的悲伤溢于言表，那是错失真爱的一生遗憾（大嫂说：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欧阳锋的悲伤压抑绵长，那是一直等待的煎熬（欧阳锋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忘记，每天都有新的开始，那多开心）；而黄药师的悲伤却隐藏极深，那是爱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黄药师说：如果感情可以分胜负的话，我不知道她是否会赢，但是我很清楚，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在年复一年的东奔西走中，黄药师在欧阳锋的杀人客栈与盲武士成为了好友，有一次随盲武士回到他的家乡，见到了神似大嫂的盲武士妻子桃花，而桃花也被风流倜傥的黄药师所吸引，黄药师因对大嫂的爱而背叛了朋友。盲武士发现后离开了家乡与桃花，却因对桃花的思念而渐渐双目失明，最终死在了为报复黄药师而来的马贼手中，欧阳锋应了盲武士死前“去他家乡帮他再看一眼桃花”的请求，发现桃花原来是一个神似大嫂的女人，将盲武士的死讯告知了桃花，在桃花幡然悔悟的痛哭声中想明白了为什么黄药师每年会来见一次自己。欧阳锋回到客栈后收到了大嫂去世的消息，枯坐两天后喝光了剩下的那半坛“醉生梦死”酒，却发现并不能像黄药师那样忘掉过往，领悟了“如果有一件东西你不能再拥有，那你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于是一把火烧掉了客栈，从此浪迹江湖。

这段故事中盲武士的悲伤是被背叛后却无法忘怀，这像极了现实生活中的那些“舔狗”、“备胎”，注定只会收获一个悲惨的结局；而桃花的悲伤是原来她也是一个“备胎”，导演给了她幡然悔悟的机会，但是现实生活中可没有导演存在，在“我爱的”和“爱我的”之间进行抉择，必定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结果。

黄药师还在姑苏城外的桃花林结识了慕容燕，于一次醉酒中许下了“你若有个妹妹，我一定娶她”的诺言，结果导致慕容燕精神分裂，自己化身为了妹妹慕容嫣，与黄药师约定了见面时间，结果黄药师因为喝下“醉生梦死”酒后只记得去看桃花而爽约。慕容燕一怒之下来到杀人客栈请欧阳锋帮他杀了黄药师，转过身又化身为慕容嫣请欧阳锋帮她杀了哥哥慕容燕，为了得到“谁是黄药师最喜欢的人”的答案差点杀了桃花，而不杀的理由是不想让这个答案真的是桃花。最后在欧阳锋的帮助下两个人格合二为一变成了独孤求败，只因为欧阳锋明白了“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发现谁是自己的最爱”，将慕容嫣当成大嫂说出了“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这段故事里慕容燕（嫣）的悲哀是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黄药师最喜欢的人既不是桃花，也不是她，而是欧阳锋大嫂。就像那些现实生活里单相思的可怜人们。

所幸，王家卫在这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中，还穿插了张学友饰演的洪七的故事。洪七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刀客，落魄时为欧阳锋所救，于是和盲武士一样成了欧阳锋掮客合同中的乙方，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直到洪七老婆从家乡寻过来后不肯离去，他才逐渐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不愿成为像欧阳锋一样的人。最终，为了一个鸡蛋帮孤女（杨采妮饰演）报仇杀死太尉府刀客，尽管失去了一根手指，却带着老婆一起走上了闯荡江湖的道路，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九指神丐洪七公。电影中最经典的那段配乐《天地孤影任我行》正是出自欧阳锋送别洪七的场景，也是后来《大话西游》中的经典旋律出处。

尽管洪七被欧阳锋说教“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总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去你就会发觉没什么特别，回头看可能会觉得这边更好。但是他不会相信的，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试试是不会甘心的”，但是欧阳锋送别洪七后却说“我终于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喜欢洪七，可能是因为他够简单。看着他们走的时候，我很嫉妒”。为什么欧阳锋会嫉妒？因为洪七更纯粹，更直接，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说的话不会藏着掖着，所以不会失去真正宝贵的东西，最后获得了他想要的人生。

也许，王家卫就是想通过这些故事告诉我们人生尽量简单纯粹一些，不要相信那些让人辗转反侧的爱情故事，因为感情是需要正向回馈的，一旦绕的弯弯多了，就可能出各种事故。

图片来源：《东邪西毒》电影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