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深圳适合你吗?适合你什么呢?股民们觉得深圳适合炒股,创客们觉得适合创业,年轻人觉得自己适合腾讯、华为,女孩子则喜欢深圳适合一年四季穿裙子。但是,有一个叫六六的西安女孩,2012年元旦那天来到了深圳。一下飞机,见冬阳温暖,地面平阔,也无寒风也无冰,不由赞叹一声:太舒服了。她立刻做出了一个当时绝对独一无二的判断:“这座城市的气候太适合滑板了!”
九零后的六六当时是西安的一位大学生,2008年一入学就迷上了滑板。那个年代,女滑手凤毛麟角,她经常有机会充当滑板赛道“全场唯一女赛手”。与她同场竞技的清一色男生,总能做出各种酷炫动作,引得观众喝彩尖叫,而六六,常常是那个不断摔倒再爬起的女生。
女滑手参加比赛最考验心态,有的比过一两次,一直拿不到名次,就撤了。只有六六,一直参赛,坚持走“女滑手”道路。有一次比赛中,她成功完成了高难度的斜杆board slide,一鸣惊人,在微博上圈子里红了一阵,还登上了美国一个女子滑板网站的首页。可以说,她就是中国女子滑板的先驱者之一。
六六喜欢上了深圳,觉得这里一年四季到处都可以玩滑板,大学毕业后她想在深圳找份工作,可是父母不同意。她妈妈更希望她留在老家。尽管心有不甘,六六还是乖乖地在西安找了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
可是,诱惑来了。深圳的一家滑板公司希望她能加盟。闻知此信,六六的防线瞬间崩溃。她狠狠心,告别了父母,换上滑板鞋,买了一张要坐两天一夜的硬座火车票,一个人来到了深圳。
那时深圳的滑板运动刚刚起步,公司不多,收入也不高,六六不在乎,只要能滑板就行。那时她住在布吉,每天下班后,带着馒头和矿泉水,花一个多小时赶去蛇口滑板公园练习,公园熄灯了,还依依不舍地跟板友坐在地上聊天。
2015年,六六的父亲得了癌症,每天都需要一笔高额医疗费。六六回到老家,看着病床上的爸爸,心里很内疚,她想:“自己抱着滑板,独自在外玩了好几年,如今年龄渐大,既没照顾到家人,也没挣到钱。深圳不是搞钱的地方吗?我又搞成了什么?”
回到深圳后,她强迫自己忘掉滑板,彻底脱离滑板运动,过正常生活,多挣钱给爸爸看病。她找了份卖家具的工作,偶尔看到别人玩滑板,自己心里难受,就赶紧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我爱卖家具,我爱卖家具,我爱卖家具……。”
滑板这项街头运动太年轻,当时国内几乎没有职业女滑手生存的土壤,想依靠滑板为家人挣得体面生活乃是遥不可及的事。六六经常回老家陪伴父亲,在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开始感叹人生无常。她偶尔想起滑板,心里十分纠结:既然人生无常,是不是应该去做自己热爱的事?“转脸看一眼病床上的爸爸,她又低头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我爱卖家具,我爱卖家具……。“
2016年,六六的”滑板梦“突然又现形了。这年8月,国际奥委会表决通过,滑板项目进入2020年东京奥运会。国内各省闻声而动,纷纷组建自己的滑板队。2017年的第十三届全运会,也首次将滑板纳入到大型官方体育赛事,还专门设有女子组。各路滑板高手要正式登场了。得知这些消息,六六当然开心,可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已经26岁了,对职业运动员来说,年龄太大了,况且我爱卖家具,我爱卖家具……
可是,她突然收到了陕西代表队的邀请,希望她能参加封闭式集训,备战全运会。”听说你之前滑得不错,要不要来试试?”
“我?26岁的高龄运动员?”六六自嘲说。但她马上意识到,机会难得,必须抓住,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对病床上的爸爸说:“爸你看,我是个职业运动员了。我得去比赛!”
她人生中的第一块滑板就是爸爸给她买的。此刻,爸爸目送六六出征,满心欢喜。
全运会预赛中,六六成功获得滑板项目女子街式第一名,成为夺冠大热门。遗憾的是,最终她只获得了亚军。尽管现场一片叹息,六六已经很满足了。她下定决心,从此不再离开滑板半步。
东京奥运会后她毅然选择退役,回到深圳。怎么看她都觉得深圳是一个最适合滑板的城市。这里玩滑板的人越来越多,市民中心、深圳湾公园、保利文化广场、凯德公园一号广场……处处都有勇敢年轻人的身影。六六最喜欢市民中心大广场。这里有挑战性极高的长阶梯,堪称典型的”摩登街头“,是滑手们的乐园。六六说,“我喜欢在深圳的CBD享受如此奢侈的滑板生活。”
据说滑板是由冲浪演变而来,属于街头极限运动。滑手们在台阶、护栏、围墙、斜坡等地自由翻飞,”如履平地“。很刺激,很高难度,也很危险。但对于深圳街头的滑者来说,滑板不仅仅是用来比赛的,它是用来炫的,是用来展示自己的,是用来和这座城市一起变得独一无二的。
六六现在已经是拥有自己工作室的滑板培训师,正努力为深圳打造一支女子滑板队。她常对她的学员们说:“要学会滑板,就要先学会摔。坚韧、热情、从容,梦想,就是滑板的精神所在。”
写到这里我仿佛听到一首久违多年的歌:“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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