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斌/文

美国时间3月12日，美国财政部、美联储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发布了联合声明（Joint Statement by the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 Federal Reserve, and FDIC （Sunday, March 12, 2023）。罕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这种联合声明本身就罕见；二是对事件处置的反应速度之快也是历史上罕见。

声明主要内容包括6个小段落，主要内容在第2至第5小段。

（1）今天我们正在采取果断行动，通过加强公众对我们银行体系的信心来保护美国经济。这一步骤将确保美国银行系统继续发挥其重要作用，保护存款以促进强劲和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方式向家庭和企业提供信贷。

（2）在收到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和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董事会的建议并与总统商议后（consulting with the President），耶伦部长批准采取行动，使联邦存款保险委员会能够以充分保护所有储户的方式完成对加州圣克拉拉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的决议。存款人将从3月13日星期一开始获得所有资金。纳税人不会承担与硅谷银行决议相关的任何损失。

（3）我们还宣布了纽约签名银行（Signature Bank）的类似系统性风险情况，该银行今天被其州特许机构关闭。这家机构的所有存款人都将得到补偿。与硅谷银行的决议一样，纳税人不会承担任何损失。

（4）股东和某些无担保债权人将不受保护。高级管理人员将被免职。根据法律要求，存款保险基金为支持未投保存款人而遭受的任何损失将通过银行的特别评估予以弥补。

（5）美联储委员会周日宣布，将向符合条件的存款机构提供额外资金，以确保银行有能力满足所有储户的需求。

（6）美国银行体系仍然具有韧性，基础稳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金融危机后进行的改革，确保了银行业的更好保护（safeguards）。这些改革和今天的行动表明，我们承诺采取必要措施确保存款人的储蓄安全。

同日，美联储发布了向符合条件的存款机构提供额外资金确保银行有能力满足所有储户需要的声明（Federal Reserve Board announces it will make available additional funding to eligible depository institutions to help assure banks have the ability to meet the needs of all their depositors ，March 12, 2023），核心内容是：创建新的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TFP）为存款机构提供额外资金支持，向银行、储蓄协会、信用合作社和其他合格的存款机构提供最长1年的贷款，存款机构持有的美国国债、机构债务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以及其他合格资产作为抵押，这些资产将按票面价值估值。BTFP将成为高质量证券的额外流动性来源，满足机构在压力时期可以快速出售这些证券的需求。声明中还说，经财政部长批准，美国财政部将从外汇稳定基金中提供高达250亿美元的资金作为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TFP）的支持。不过，美联储预计没有必要动用这些支持资金。

此外，13日美联储发布了鲍威尔关于“围绕硅谷银行的事件需要美联储进行彻底、透明和迅速的审查”和监管副主席Michael S.Barr正在领导对其监管和监管的审查的声明，预计今年5月1日公布审查报告。

事情的起因是3月8日加密货币银行Silvergate Capital宣布停止营业，并全部偿还存款；3月8日硅谷银行面对储户的提款要求，拟出售约210亿美元的证券组合资产，但会亏损约18亿美元。同时，这家银行尝试出售总额达22.5亿美元股票融资，导致其股价9日暴跌超过60%，3月10日被迫停止交易。加州金融保护和创新局10日以硅谷银行流动性和清偿能力不足为由宣布依法接管，并指派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清算管理。硅谷银行资产端60-70%是MBS和国债，是美联储认为的高质量证券，但在美联储激进加息过程中估值受到了比较大损失。硅谷银行被关闭成为2008年9月以来美国最大的银行关闭事件。

从美国财政部、美联储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发布了联合声明和行动来看，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关注。

（1）硅谷银行由于资产负债期限（久期）错配，导致损失超过股权资本，技术性破产已经成立，主要原因是美联储的激进加息导致持有的证券资产市值大幅度缩水，而存款增量由于存款利率相对低而不断下降，出现了储蓄提款时的流动性危机。美国政府没有对硅谷银行实施救助，这与次贷危机时期的对银行的救助完全不同。

（2）存款人和纳税人不受损失，存款人将从3月13日星期一开始获得所有资金。

（3）股东和某些无担保债权人将不受保护。高级管理人员也被免职。存款保险基金为支持未投保存款人而遭受的任何损失将依据法律要求通过银行的特别评估予以弥补。这说明并不是所有未纳入存款保险的存款人均可以受到保护。

（4）为了提供存款机构流动性支持，防止挤兑蔓延，美联储创造的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TFP）允许存款机构以高质量证券面值估值进行抵押融资，鼓励存款机构持有美联储认为的国债和MBS等高质量证券，减少对美国国债市场和MBS市场的冲击。

除了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以外，过去几天，服务于技术企业的美国多家银行，包括第一共和银行、太平洋西部银行和美国阿莱恩斯西部银行股价均暴跌。这些银行有一个共同点：服务于创投行业。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业务与加密货币紧密关联。Silvergate Capital从事加密货币；Signature Bank主要服务于加密货币行业。第二类是硅谷银行等，主要为科技相关的创业公司提供传统银行业务和风险融资。这类银行大多涉及高净值人群，理财也是银行的主要业务。对于第一类与加密货币有关的银行关闭，市场应该有所预期。在美联储激进加息以及对加密货币监管日趋严格的背景下，加密货币的市值从峰值约3万亿美元已经减少了约70%。第二类与创投服务相关的银行，可以说是疫情所致科技泡沫的冷却。在美联储激进加息方式下，美国大量科技公司出现了裁员，降低了投资者对风险投资的偏好。同时，加息导致了持有债券资产估值的缩水，恶化了资产负债表的预期。

总结一下联合声明的罕见性：

（1）美联储激进加息会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金融风险。资产估值效应引发的资产负债期限（久期）错配风险应该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因此，美国财政部、美联储和FDIC试图通过联合声明降低市场对这种金融风险的担忧，平复市场情绪，降低出现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可能性。美国总统拜登也表态，“美国人民和美国企业可以放心，他们的银行存款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确保储户资金不出现“大搬家”流向收益率更高的市场是防止美国银行系统出现流动性危机的基本措施。

（2）行动速度之快令人惊讶。2020年以来美联储货币政策目标中强调了稳健的金融系统是货币政策实施的前提条件，这可能是行动之快的原因之一。只有行动足够快才能扑灭任何一个可以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的风险点。

此外，银行的投资者不会得到政府保护，美国风投行业市场将迎来一波降温潮。如果把视角在放大一点，银行倒闭风波能够大幅度降低投机（加密货币）和风险投资的偏好，如果不出现系统性金融风险，这对于降低通胀来说倒是正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