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重生:惊蛰声里花满地

吴重生2023-03-07 17:23

吴重生/文

“雨水后,惊蛰前;胡涛来,带笑颜。云裳丽,风衣绚;奉太阳,供围观。”——这是我昨日为四年未见的老友胡涛胡诌的题句。想到再过三天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了,江南早已是桃李争艳,鲜花盛开,而我依然滞留京城,徒生惜春之思。

如果把春天比喻成花期,那么北京的花期很短,大约只有两周时间,便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一路呼喊着跑进夏天了。而杭州的花期很长:万松书院赏樱花,皋亭山上观桃花,太子湾公园看郁金香,杭州花圃睹蕙兰,大关公园觅月季,超山孤山探梅……其余如迎春花、玉兰花、梨花、油菜花、牡丹花、杜鹃花等,各有欣赏佳处,无法一一枚举。你可以数着指头挨个看,花没看完,春天绝不会舍你而去。到处都是花径,到处都是燕舞。杭州就像是一位忠诚的使者,春的使者,一刻不停地陪伴着你。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假如认为只有三月才是最美杭州的话,你就犯了习惯性思维的错误。杭州的美是惊艳的,更是悄无声息、无处不在、润物细无声的。倘使你行走在西子湖畔,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你已浸泡在美的空气里,美的花香里,像一滴骤雨坠入花海中央,陷入美而不能自拔了。

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即便你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对杭州的美也不会熟视无睹。你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视觉、听觉和味觉,这世界、这春天难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每个人都生活在花海之中,每座城市都是“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城在湖中,湖在城中”。作为自杭州北上多年的游子,在游历了大江南北之后,我才真正懂得杭州美的可贵、稀缺,才格外疼惜杭州的美。这是一种独特的美。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江南,就是长江以南的泛称。后来,我的认识发生了变化,认为江南就是钱塘江以南。再后来,我确定于自己的判断:江南就是杭州,杭州就是江南。杭州之外,别无江南!

在旅居京城十年之后,站在北京中国尊大厦顶层观光平台眺望南方,我的视线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在扫描了无数的平地和山川之后,终于停留在这天地间的秀绝之区。犹如在万绿丛中突见一团红,在寻常阡陌之中突现一块绿洲。那是钱塘江畔,那是西子湖滨,那是浦阳岸边,那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灵峰春色早,因有扶梅人”“蒂落拾香果,煮酒论苦恒”——这是友人东哥咏梅诗中的头尾两句。由梅花之鲜艳,而思种梅人之艰辛、梅花品性之高洁;由梅子果的成熟,想到“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想到惟有恒心方可抵御创业之苦、品尝成业之甜。这是长期浸泡在梅花香里的诗人的诗啊!立意不俗,构思颇佳。红梅白梅间杂于山腰,桃花梨花呼应于水上,这是一种怎样的意境啊!难怪东哥海哥两位男子汉循西湖而游,竟因陶醉于花香而忘归。

都说距离产生美。而杭州的美既宜于近看,也宜于远观。2月26日,应邀参加由中国作协《诗刊》社和中国作家协会全民阅读推广办公室共同主办的“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公益诗歌朗诵会,听到中国煤炭文工团演员阿木古朗深情朗诵余光中的代表作《春天,遂想起》,引起我强烈的共鸣。余光中先生在海峡那边深情呼唤的江南——多寺的、多亭的、多风筝、多燕子的、钟声里的江南,分明就是杭州啊!当年,先生为“想回也回不去的”而扼腕叹息,只能站在基隆港遥望梦里江南那一片锦山秀水之地。

“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往年的惊蛰时节,我都在忙些什么?哦,想起来了。近十年的惊蛰时节实在是被我辜负了呀!整天忙于工作。日历往年翻三十年,那时候我在江南的腹地浙江浦江,与在紫云英盛开的花草田里忙春耕的父亲一起从事农业生产劳动,天天在泥土里跑来跑去,与蛙声鸟鸣声为伍。桃花红,梨花白,黄莺鸣叫、紫燕飞来……人生百年,就有一百个惊蛰。我们被“惊”到了吗?倘若“惊”而不“觉”,岂非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时至惊蛰,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象更新。我相信,三月的雷声有脚,雷那是天上的“蛰”,从天而降,加入到人间“万籁齐鸣”的大合唱中来。我相信,春雷声就是惊蛰声,就是梅花在清晨怒放的声音,就是桃花在傍晚舒展的声音,就是我的诗友东哥们“春光无限忙采风,觅得一枝红梅艳”的身影。

不在乡间长大的孩子,不足以语春天。春天是厚待农人的呀!我相信,在杭州待久了,你一定也会成为像东哥一样行走在“灵溪探梅”花径中的诗人。

 2023年3月3日晨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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