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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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冬雁是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生物医学学院教授、著名病毒学专家。在新冠疫情期间,金冬雁多次接受媒体采访,在关键时刻发声,向公众科普新冠病毒知识、提供防疫建议。
导读:
1、我在新冠疫情期间尽量地发声,与我所处环境有很大关系。疫情留下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包括基础研究跟临床的结合,以及是否有决心有远见有胆识来做一些工作。
2、我一再提醒,应该在大海啸前、大海啸后,好好去测中和抗体,测清楚了,才心中有数。香港的疫情表明,人群中和抗体阳性率50%时是能够发生疫情海啸的。
3、如果我们有实锤的证据显示第一波足够猛烈,比如感染率超过了60%-70%,那么在一年内基本上不会再有大的流行峰了。
4、当时的判断存在一个失误:香港大海啸是大家打完第三针以后不久发生的,而我们内地是打完了很久后发生的,所以第三针防感染效果可能就打了很多折扣,因为它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急剧下降。
5、我们有信心说将来出现免疫逃逸性高且致病性高的新变种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6、到了奥密克戎时期,由于大家普遍接种疫苗、重症比例低以及早诊断早治疗做得好,长新冠少之又少,非常罕见。
7、mRNA二价疫苗肯定值得打,特别是在高危群组,一老一少将来肯定需要每年接种的。
今天很高兴有机会跟大家分享我对新冠疫情未来流行态势及应对措施的看法。
我会先稍微回顾一下2020年新冠疫情刚爆发时我们做的事,然后再讲一下从全世界到中国内地新冠疫情的流行态势,是从全球大流行走向地方性流行。还会讲一下新冠二次感染问题、新冠与流感的比较,以及长新冠,最后讲一下新冠疫苗与抗病毒药。
回顾2020
我在新冠疫情期间尽量地发声,与我所处环境有很大关系,我也受到了同事们工作的启发。
在2020年初新冠疫情刚出现时,香港大学就开始研究这个病毒,袁国勇院士团队在2020年初头两个礼拜基本上不眠不休,把新冠病毒相关的五个问题搞清楚了,这项研究后来在《柳叶刀》发表了,这篇论文前几天被评为《柳叶刀》创刊200年来最有影响的30篇论文之一。这很了不起,在同一个榜单里都是发现青霉素、第一个器官移植等非常颠覆性的研究,对医学界有很大影响的。
这篇论文搞清楚了5件事。第一件事,把人传人的实锤拿到了,后来国家防疫政策的改变,最重要的科学证据就来自于他们的研究;他还发现在一个家庭内传染性非常高,达到83%;讲了致病性其实不是很高;部分病人会出现腹泻症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第一次发现有无症状感染。
他怎么做的?在2020年1月10日第一个病人来到了我们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后,就发现一家7口人6个人都中招了,然后再找到他在武汉其他的大家庭成员,一共找出来83%的人中了招。
这里面有个事情很好玩,到现在还非常有启发性。这一家7个人,6个人阳性,有1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阴性,阳性的6个人中有1个从头到尾没症状。6个人肺部CT都有磨玻璃影,但是所有人都是轻症、无症状,没有一个重症,所以如果光有磨玻璃影就说这些人有肺炎,这个观点我就不太同意了。
奥密克戎在香港已经进入地方性流行
现在过了三年,新冠疫情有很大的改变。我们先来看看从世界大流行(Pandemic)到地方性流行(Endemic)的一个理想流行曲线。
第一波可以说是大海啸,然后第二波变低,之后每年都是很低的。这样的情况是由哪些因素决定的?主要是两个因素,打疫苗和自然感染。
从全球来看,新冠疫苗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但它也是不完美的,防感染效果比较差,是不完全的。疫苗的一个作用是防感染,另一个作用是防重症和死亡,还有防止感染的人再传染。
有个学术名词,混合型的群体免疫,既有通过自然感染来的,也有通过打疫苗来的,在综合因素作用下,大流行就变成了地方性流行。
这是一个理想曲线,实际情况是咋样的?
香港是在2022年2月到4月发生了大海啸,2022年5月到2023年2月,都没有再发生过大海啸。可以说在2022年4月后,香港是全中国最不可能出现爆发式疫情的城市,这是因为我们的自然感染提供了很好的黏膜免疫,黏膜免疫是保护人不再感染的,保护效果比疫苗更好,不但比灭活疫苗好,比mRNA疫苗也要好。实际上二次感染率一直很低,香港到现在都是5%以下,当然了,香港的疫苗两针三针接种率也比较高,现在三针已经接近90%,而且大多数人打的是复必泰疫苗。
我们有常规的抗体检测,我们发现去年发生大海啸后的5月,人群里中和抗体阳性率是90%,而 2月的时候是50%。内地没有中和抗体数据,这一点我觉得非常遗憾。我一再提醒,应该在大海啸前、大海啸后,好好去测中和抗体,测清楚了,才心中有数。
香港的疫情表明,人群中和抗体阳性率50%时是能够发生疫情海啸的,香港大海啸没有内地那么严重,可能跟当时有50%的人有中和抗体也有关系,把大海啸烈度降低了,当然我们在2月时做得不好,死了一些人。当时储备了大量的抗病毒药,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派,比较谨慎,要通过评审、要大夫等等。后来改了新的机制,只要是60岁以上老人和60岁以下有一种以上基础病的人,只要抗原阳性马上给派5天的辉瑞药,死亡重症就大大减少,所以这个机制非常重要。
现在新冠在香港的有效繁殖率(一个人传几个人)一直低于1.5,现在这段时间更低了。不过我们也有隐忧,80岁以上老人三针大概只有66%,还有三岁以下小孩的接种率也低一些。
但综合起来说,香港还是进入了地方性流行,就是一个很低的流行。
我们有一个指标,每天找1万人来测抗原,结果发现2022年4月一直以来都很低,到12月时涨了一点,现在又下来了,长期以来都在1%-2%的阳性率,最高时大概5%,那是一个小高峰了。所以香港从去年大海啸以后,基本上一马平川,12月有一个小波峰,这个峰与2月那波比起来是10倍之差。可以说香港疫情是平稳的,将来内地在一年内也应该类似。
若中国内地感染率已超60%-70% 一年内不会有大流行峰
其实全世界很多地方的流行情况也跟香港流行趋势一样,韩国、美国、俄罗斯、越南,以及大部分欧洲国家。
有一点不同的是新加坡、中国台湾和日本,为什么?因为他们第一波总感染人数是比较低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超过60%,所以第二波还有不少易感的人,第二波大概是第一波的一半,第三波比第二波稍微少一点。其中台湾更例外,在一年里面有三波差不多高的峰,这是因为他们有意拉平曲线。
有人会问中国大陆会不会像中国台湾、新加坡这样,我认为个别地方可能会,但全国来看应该跟中国香港、美国、越南这种趋势更像,因为我们第一波的流行是足够的。如果我们有实锤的证据显示第一波足够猛烈,比如感染率超过了60%-70%,那么在一年内基本上不会再有大的流行峰了。
很多国家公布的数据很全面,有总人群的感染率,也专门盯紧了65岁以上这一拨人的感染率,还有医院住院率、ICU满床率,以及死亡率数据。
我们可以详细看一下比利时的情况。比利时去年初时有一个大的峰,以后一直是平的,它的有效传播率平均1.2,跟香港差不多,香港都在1.5以下。在我国北方地区流行的奥密克戎BF.7最早就是在比利时流行的,去年9月比利时的BF.7占25%,但是当地并没有出现重症率特别高、住院率特别高、死亡人数特别多的情况,所以我们北方地区流行的BF.7,重症率不是那么高。
现在大家很关注XBB.1,新加坡是全世界唯一一个XBB.1占主导的地方,但是在新加坡因为新冠住进ICU的人少得不得了,就几个人,住院率也非常低。美国最近XBB.1比例也变多了,前一段还是BQ.1.1,但是从2020年2月到现在,除了2022年初的一次大海啸以外就没有流行峰了,在XBB.1流行的情况下,美国的总感染数在下降,住院和死亡也在下降。相比于2022年初的奥密克戎大海啸,现在就是一个小涟漪。
我们内地有一个著名的CDC学者去年讲今冬美欧将有大爆发,哪里有大爆发?现在他又改口了,说中国不会有大爆发了。中国不会有大爆发了,为什么美国会有?
两个死亡率数据
在死亡率问题上,美国的学者拿出了两个死亡率进行对比,第一个死亡率是新冠引起的死亡,第二个是全因超额死亡(基于2015-2018年同一时间段死亡率计算)。
根据它的统计,美国死亡人数是全世界最多的。如果把美国分两成两类地区,一类是打疫苗最多的10个州,一类是打疫苗最少的10个州,两类地区死亡率相差很大。德尔塔时期,打疫苗少的10个州,与新冠相关的死亡每10万人死亡87个人,而疫苗接种率最高的10个州每10万人只死亡了28个人。奥密克戎时期,接种疫苗少的10个州,每10万人死亡59个人,打疫苗多的10个州每10万人死亡47个人。
相比之下,欧洲情况好很多,欧洲在德尔塔时期严控,奥密克戎时期开放,开放以后整体的死亡,无论是新冠引起的死亡,还是全因死亡,都是低的。当然我们亚太地区的新西兰、日本、澳大利亚、韩国和新加坡都做得很好。日本在奥密克戎时期与新冠有关的死亡每10万人中只死亡了7个人。
美国这位学者的做法可以借鉴,他做的这一对比也说明很多国家在奥密克戎时期开放以后没有造成大量死亡。为什么美国死亡这么多人?跟疫苗接种率有关系。欧洲很多国家疫苗接种率很高,比如说西班牙接种率是80%,奥密克戎时期全因超额死亡只有3.3个人(每10万人)。
当然,如果我们最后公布奥密克戎时期全因死亡有多少,来做个比较,也能看出些问题。
再感染症状不会更严重
新冠存在再次感染的情况也是我同事第一个发现的。这位再次感染者当时是个无症状,从他身上我们发现中和抗体升得特别快、升到很高,感染3天就开始升,一个星期内升到天上去了。这里我解释一下,中和抗体中的中和可以理解为阻断。
中和抗体出现后升高很快,症状轻,病程也短,所以需要隔离的时间也应该是短的。二次感染或者叫突破性感染都是这么一个规律。国外学者也发现,突破性感染的人的病毒载量比初次感染要低很多,核酸CT值最低的会低出4个CT值。
有一个论文把再次感染症状严重程度吹到天上去了,很多媒体引用。实际这篇论文是美国一些很一般的搞数据的学者做的,他们不看病也不做实验,只会做数据。他们是怎么做的呢?就是找退伍军人,都是65岁以上有三四种基础病的人,算这些人第一次感染时有多少次不良事件(住院、插管、吊瓶等),第二次感染的时候再累计计算,把第一次感染时发生的不良事件加在里面,那么只可能越来越高,不可能越来越低的。它的研究结论是,二次感染的也有不少是有不良后果的。
如果科学地评论这篇文章,可以说它很特别。首先研究的是一个特殊群体,不能把特殊群体的情况完全推广到所有人群。其次他的计算方法是累计计算,如果这些人不是感染新冠,感染流感、普通感冒,也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这篇文章的结论是错的,不是说所有二次感染都会更严重、死亡更多。
当然也不能说它完全没有意义,意义有两个,一个是老人、有基础病的人,即使再次感染,也得给他吃抗病毒药把病毒压下去,因为他可能也会有严重后果。第二个是年老多病的人,即使初次感染被救下来了,也应该尽快给他打加强针,在三个月的时候就应接种,这样可以让他二次感染机会更小。
出现免疫逃逸性高且致病性强的新毒株可能性极低
新冠病毒毒力演变很受关注,我讲一下新冠病毒毒性与免疫逃逸性的关系。
我们经常讲一个实验,把两个病毒去感染同样的细胞或同样的动物,然后看哪一个会占优势。我们团队两个很年轻的学者跟袁教授、陈教授合作做了一项研究,用奥密克戎和德尔塔一块去感染金仓鼠,如果这个仓鼠从来没有打过疫苗,结果是德尔塔占绝对优势,如果打过疫苗就是奥密克戎占优势。
后来他们再进一步研究发现,病毒突变后免疫逃逸增加的同时它的复制降低了,适合度也降低了。什么意思?就是说病毒突变,免疫逃逸性的变化与复制致病性、复制适合度不是同一个方向。如果免疫逃逸性增强,病毒致病性就弱一些,如果它的复制好,免疫逃逸就差,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以我们有信心说,将来出现免疫逃逸性又高、致病性又高的新变种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另外,我们看一下奥密克戎流行下轻症无症状的比例。好多人都说被专家骗了,金教授以前讲的95%以上都是轻症无症,是胡说的,中国有很多重症。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来看中国台湾的数据,他们统计了一年多将近1000万人的感染情况。中症(普通型)只有0.27%,重症0.19%,99.54%都是轻症无症状。新加坡的数据显示无症状和轻症的也是99.6%。
新冠与流感的比较
流感也有大流行,1918大流行、1957年大流行和1968年大流行等,这些大流行都有个规律,1918大流行到了1920年以后就变成季节性流行了,1957大流行到了1959以后也是季节性流行了,1968大流行到1970以后也是一样。
一个大流行在两三年以后毒株毒力会下降,变成普通的毒株,同时因为大家有了免疫力,对毒株也有抵抗力了,它就进入地方性流行跟季节性流行。
在这方面新冠跟流感是相像的,当然流感它有一个重配,不同基因组的片段之间它会洗牌,这一点新冠病毒是没有的,虽然它有重组,但重组的几率比重配要低很多。比如新冠中能占优势的唯一一个重组株XBB.1,整体毒力上,它更像是点突变,而不是像流感里面的重配。
流感的点突变我们叫漂变,每年都变。其实流感病毒的变异速度大概是新冠的两倍,但是我们从不担心流感变出来一个新变种。流感新变种的怎么变出来?第一个是重洗牌,第二个是跨种传播,第三是把很久以前的毒株放出来,这有可能会造成大流行,这三种情况都是低概率事件。
我们推广到新冠病毒来看,它的重组几率低,而且重组的两个母本之间太相像,所以它最后的结果是跟点突变相近,跟它重新洗牌差很远。有危险的是跨种传播或者是泄露,需要防护,但也是低概率事件。反倒是在免疫缺损的病人里,它是有可能造成长期的持续感染,这一点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要特别注意给这些人打疫苗,这些人一旦感染一定要给他们吃抗病毒药,吃到病毒清除。
长新冠
世卫组织讲的长新冠是指在感染新冠后3个月内出现、持续至少2个月。美国政府的定义是在4个星期以后还有症状的。可以发现不同机构对长新冠的定义相差太远了,所以说很难研究。但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是,长新冠其实不是一个病,它是很多种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
香港大学孔繁毅教授的真实世界研究,跟踪3000个非奥密克戎感染者,发现里面有1%左右符合美国政府定义的长新冠,而符合世卫组织定义的一个也没有。有长新冠的多数是重症患者,最常见的症状是长期咳嗽,没有嗅觉,容易疲劳,大部分在一两个月内是缓解的。
到了奥密克戎时期,由于大家普遍接种疫苗、重症比例低以及早诊断早治疗做得好,长新冠少之又少,非常罕见。
建议免疫缺损人群感染90天后接种疫苗
香港特区政府给的感染后如何接种疫苗的建议是这样的,凡是免疫缺损的人,包括肿瘤病人或者接受免疫抑制剂治疗的人,要求他打疫苗勤一点。在感染前没有接种疫苗或者接种一针的免疫缺损人群,感染后30天就打,感染前接种过两针或三针的免疫缺损人群,感染后90天就可以打。
我们国家建议感染者在6个月以后再打疫苗,我觉得对于免疫缺损的人或者老人其实是不太适用,香港的做法可以供大家参考。
新冠mRNA疫苗还是国际上效果最好的新冠疫苗。现在国际上用的二价疫苗,是用 BA.5跟原始毒株合起来用的疫苗,无论是XBB.1.5还是BA.4/5,防有症感染的有效率接近50%,100天后保护效力才下降。所以二价疫苗肯定值得打,特别是在高危群组,一老一少将来肯定要每年接种的。
mRNA疫苗这么快做出来,其实是十几年技术的积累,不是横空出世。香港大学也有一个疫苗是用流感病毒来做的,这个疫苗我们陈教授研究了十几年,用流感病毒做了一个平台,新冠来了就把新冠放进去,最近国家紧急批准了。
这些疫苗都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它的技术关键都是逐渐成熟的。如果真的不被人卡脖子,最重要的还是要加强基础研究,要扶持转化研究,厚积才能薄发。想现在投多少东西去做,做不来的,新药也是一样的道理。
总体建议
最后总结一下:
一、随着混合型群体免疫力形成,全世界包括中国,新冠病毒的流行从大流行变成地方性流行了,有效繁殖率低,感染少,重症少。只要没有超高致病性的新变种这个非常低概率的事件出现,全球的疫情很快就走向终结了。美国说5月取消紧急状态,世卫组织应该在今年内也会宣布结束公共卫生紧急事件。
二、新冠药物、新冠疫苗都是要长期积累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我们国家在新药和疫苗的研究方面比国际上最先进的技术落后15年以上,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我们要搞创新发展,要加强基础研究,加强应用基础研究和创新平台的建设。
三、防疫最主要的还是要尊重科学,尊重常识。新冠病毒进入地方性流行,不是说它没有了,新冠病毒可能跟流感一样,还会长期在人群当中流行,我们要做好常态防控和公民教育,是后海啸时期防御的关键。还是主张要紧急批准mRNA疫苗,对高危群组要定期接种;通过抗体检测确认疫苗有免疫保护力;要储备有效的药物,公平透明地分配,保证高危人群能够第一时间吃到药,这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互动环节:
提问:作为一个普通公民,在疫情三年当中,在患者症状感受方面为什么很少有公开报道,更多是疫情政策、感染人数数据。
金冬雁: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总体来说,放开以前,中国的疫情披露主要是多少人出院和康复,没有公布完整的无症状、轻症、普通型、重症的比例。只是在上海那一波疫情时,披露了无症状的比例,但那时候有一个误区,我稍微解释一下,在第9版诊疗方案里,确诊是需要做CT有影像学证据的,但是在上海这么多人感染情况下是没人做CT的,所以他们就把没做过CT的人都当无症状,发高烧、刀片嗓各种上呼吸道症状都不算,这样子造成一个很大的错觉。
当时公布的无症状的人占90%,其实新冠病毒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没有任何一个时间是无症状占90%的,如果无症状加上轻症90%或者95%,那是对的。
提问:您提到香港应对新冠的方法有,抗原阳性后用辉瑞药物介入治疗,但是从去年年底我们的经历来看,抗原测出阳性来已经是感染的后期了,要过好几天才能测到,这时候用辉瑞还来得及吗?
金冬雁:一般来讲,辉瑞应该在感染后5天内用,越早用越好。按照香港的实践,抗原测出阳性可能是会晚,但是一般不超过一天两天。
如果像你刚才所说的,一个有症状好几天了才查到是阳性,要不然就是试剂实在太少了,要不然就是试剂质量有问题。我们在开放的时候居然连抗原试剂的供应量都不足,这一点实际上是不理想的,其实中国有相当一部分试剂的质量是非常高的,在香港疫情中,这些抗原试剂一直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是在内地没有发挥出来。
提问:除了老人和基础疾病人群,普通人未来还有接种新冠疫苗的必要性吗?
金冬雁:美国正式提出来,建议每年接种,加强针接种用二价疫苗。将来一个最大可能的方向就是这样,主要是老年人跟有基础病的人士,再加上少年儿童,每年接种一次。这基本上跟防流感策略是一样的,虽然少年儿童重症率很低,而且是所有年龄组里死亡最少的,但少年儿童的生命太宝贵了,损失一个少年儿童对于家庭对于社会也是很重大的一个伤害。少年儿童因为都有集体活动,在学校里有密切接触,比较容易发生聚集性传播。第二我们国家有一个特点是老人带小孩,如果小孩把病毒带回家传给老人,也会增加重症。所以一老一少的疫苗接种是应该加紧的。
香港现在是两个做法,第一个是新冠疫苗跟流感疫苗合并一块打,第二个是主动去老人院、学校接种,把一老一少的接种率提上去,如果这一点能够达成,整个社会肯定就更安全。
至于说其他的老百姓愿打不打,愿意打,政府或者是免费或者是补贴,这是一个考虑的方向。在香港,如果是四五十岁的人想打流感疫苗,政府补助,半自费。
进入地方性流行后,不会有大规模的疫情,健康人如果选择自然感染补充免疫也问题不大。
提问:我们打的流感疫苗一般是世卫组织在每年年初预测今年秋冬季大概会流行什么样的病毒毒株,由此来指导疫苗生产厂商生产。新冠疫苗以后是不是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下,在mRNA疫苗技术平台上进行多价疫苗的设计生产,是不是相对于传统疫苗技术来更容易一点?
金冬雁:其实mRNA疫苗也好,传统疫苗也好,要换毒株都是非常快的事,在两三个星期之内是可以完成的。不过现在国际上最常用的是mRNA疫苗。
美国的做法是未来加强针就只有一种疫苗,这种疫苗包括预测好的流行毒株和当时流行的主要毒株,不过到底是在什么时间最好可能还要讨论。它也跟流感的机制是相似的,根据全世界流行的情况,把当时最主要的毒株包括进去,然后去制备一个疫苗。
现在全世界流行的都是奥密克戎,但是各个地方不一样,中国是BA.4/5、BF.7,美国是XBB和BQ,新加坡是XBB,香港一直就是BA.4/5,现在没有一个毒株在全球占绝对的优势。将来可能把这几个主要毒株都包括在里面来建议做一种疫苗,这是不困难的,问题是我们国家要怎么应对。
提问:新冠疫苗外,将来对其他的传染病,mRNA疫苗是不是有可能在国际上取代灭活疫苗以及其他技术路线的疫苗?
金冬雁:是有可能的,包括流感病毒或者是其他病毒,mRNA的技术路线也有一定的优势。
提问:您刚才提到武汉时期的病毒可能毒性是最强,它的毒性也超过了后来的德尔塔吗?
金冬雁:这一点是有一些争议的,有些人说德尔塔有增加,有些人说德尔塔没有增加。但是奥密克戎是大幅减弱,这一点是没有争议的。
我个人的观点是新冠病毒毒力从来都没增加过,只是不变或者下降。但是也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当然判断这个也有一个困难,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会有免疫力。就算是1918年流感毒株,毒性很大,打进去20个老鼠,20个老鼠几小时就死亡然后长很多的病毒,但是放到人群里没有人死亡,因为大家其实是有免疫力的。
即使很强的毒株,在我们有免疫力的情况下,它的杀伤力是减低的。如果只看奥密克戎,即使不算个人的免疫力,它本身固有的致病性也是大大降低的。
(本报记者 张英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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