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钱玉娟  周应梅

“老王的朋友圈一下子火了。”陈涛口中提到的“老王”，是离开美团三年多的联合创始人王慧文。

陈涛在美团工作多年，目前他所在的无人车业务，曾是王慧文离开美团前分管的业务之一。老王“退休”至今，鲜少会有动态，上次见诸报端还是2021年2月出现在快手的独立非执行董事名单中。

2月13日上午9点，王慧文在即刻发出一则“AI英雄榜”招募信息，为AI产业、创投领域带来了“周一见”。这之后，王慧文又在朋友圈、个人新浪微博转发上述招募帖，他在附文中这样写到，“即便只有一个人，我也要出发。”

更早一点，2月10日深夜，王慧文发出一条“人工智能宣言”：“5000万美元，带资入组，不在意岗位、薪资和title，求组队”。陈涛看到，老王的这条朋友圈不单单被美团同事们点赞、转发，甚至搅动起了整个科技圈、创投圈的讨论热潮。

当科技巨头、互联网大厂围绕ChatGPT、AIGC（AI Generated Content，是指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来生成内容）如火如荼地展开布局，一位互联网老兵的再创业热情，也被熊熊点燃着。

再出山，押注“光年之外”

王慧文发出的“求贤令”信息中，对人才的需求标准，有这样一条“狂热相信AI改变世界”，措辞间难掩的，是他自身对AI发展的未来判断及信心。

记者看到，在过去短短一周时间里，王慧文几乎每天都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着，自己对于人工智能的看法。

从“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理个发，作为革面，迎接AI新时代”，到“关于人工智能，到现在为止，我只有一个判断，必须参与。”

官宣带资创业后，王慧文紧接着在12日写到，“应该匹配一个全新生命体”。从发出AI英雄招募帖不难看出，王慧文对人才需求的指向直截了当：AI技术研发向的大牛。此外，他还在信息中透露，其围绕ChatGPT展开创新研发的公司，北京光年之外科技有限公司（下文简称“光年之外”）已有下轮融资：顶级VC认购2.3亿美金。

“大佬做投资，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水滴筹创始人沈鹏在王慧文的“人工智能宣言”下如此评论。沈鹏曾和老王一起在美团并肩战斗，后者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当年沈鹏决定离开美团创业时，老王是那个会和他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人。在得知老王“退休”的消息后，沈鹏甚至期待，“他在人生下半场成为创业的马克思。”

王慧文闯入科技领域创业，起始点还要从20年前说起。同在清华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就读，一个宿舍睡上下铺的兄弟王兴，2003年从大洋彼岸发来一封邮件，邀请王慧文创业，两年后，二人联合创办的校内网诞生。

公司被收购后，二人套现离开，各自开启着创业之路。直到2011年，王慧文再次接到老同学的邀请，加入美团，成为王兴身边仿若“军师”一样的人物。

“不热爱却不得不做管理的痛苦也与日俱增”，王慧文曾在回复王兴的邮件中如是表达。刘飞是一位老美团，他把王慧文视为“走过长征的战友”，“老王极度勤奋，在美团期间几乎全年无休的状态。”

刘飞看到了王慧文发布的人才招募帖，在他看来，老王尊重人才，求贤若渴。“当初他为了招到在线营销负责人，并不在乎这个人和他平级，甚至直接让其向兴哥汇报。”

“沉寂”三年的互联网老将，如今再出山，并选择进入AI领域创业，“对于行业是个好事儿。”深势科技CEO孙伟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从投资侧转向进入AI领域创业的孙伟杰，认为王慧文既有创业的决心，更有“攒局”的能力。刘飞也有共识，他甚至在王慧文官宣再创业的那刻，在王慧文身上看到了当年雷军创办小米时的状态，“有钱有闲还有影响力，重新出来创业，能一呼百应。”

AI火苗，初燃或在美团

尽管看好这位互联网老将的再创业方向，孙伟杰还是觉得“想要超车ChatGPT，肯定是晚了。”在他看来，相比于其他起点比较低的玩家而言，王慧文优势显然，但也同样面临“起步晚，团队需要磨合”的问题。

看到王慧文再创业的消息后，一位同样打算在AIGC领域创业的技术人员的第一反应却是，“他应该多在AI的商业化应用上思考一下，再针对性的训练AI。”在该技术人士看来，王慧文的AI创业方向还应该再明确一些。

虽然不断向外释放着对AI发展的信心，以及深入其中创业的笃定态度，王慧文依然会在“求贤令”中谦虚地写到，“当前不懂AI技术，正在努力学习”。

很多不熟悉王慧文的人，会说他是“从0出发”，但陈涛并不这么觉得，“之前美团在语音、视觉等方面的AI相关业务，都是老王负责。”王慧文在从美团“退休”前，负责的除了交通、点评两大事业部和服务体验部外，还同时管理着美团平台、Al 平台、基础研发平台等。

显然，“老王”对AI并不陌生，对待专业领域，“隔行”的他选择谦虚，就像他在对清华学子进行的《互联网产品管理课》中，提及产品经理可以按照能力差别来分类，区别于职业产品经理，“不会写文档”的王慧文，则将自己划在“创业产品经理”的队列中。

陈涛向记者推荐王慧文在清华大学做的“产品公开课”，其中有很多“老王自己的故事”。比如老王会因为不知道线性代数有啥用，而对学习课程感到迷茫，但他又会因为听教授讲微波工程与手机通讯和探索宇宙的关系，而把微波工程这门课学得最好。

“老王充满好奇心，拥抱新事物。”刘飞的印象里，王慧文经常通过看书和找专业人士交流，获取想知道的东西；另外，从王慧文把外卖从0做起来，并做到了行业第一，刘飞评价到，“老王学习能力、执行力和战斗力都很强。”

即便艰难但是热爱的东西，王慧文总会积极求索，自学产品和编程的他曾说，“如果非要说什么是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可能就是快速学习的能力。”

在刘飞看来，“老王不爱运动，对工作不负责的人会发脾气，对事不对人且火爆的性格，会毫不留情地表现出来。”据其介绍，王慧文在美团执行管理期间，会是那种把下属从愚昧山峰推下绝望之谷的管理者，他希望看到下属自己经过努力，爬上开悟之坡。

“老王擅长把一些东西升华到理论。”曾在美团工作六年以上的杨风，对王慧文在美团提出的四杀理论、绝望之谷等经典概念记忆尤深。杨风与王慧文有过直接接触，第一感受便是其身上的理工男特点，“钢铁直男”。

“他做事比较犀利，又因为一直做业务，没那么保守。”在美团上市前一年，杨风所在的业务曾交由王慧文分管，回忆起得知这一消息的当时，杨风说，“直觉上业务风格要大变样”。

杨风如今身在另外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关注到“老王”近期的动态后，他向记者讲起了与“老王”直接接触的二三事。一次公司战略会上，王兴走进会议室后，并未看到王慧文出现在他常坐的位置上，问了一句后，才看到老王站在与会的同事中，举着手应声。

在杨风看来，王慧文不是一个拘泥于小节的人，对下属也不摆架子，其分管部门的人都称呼他“老王”，为了带动同事进步，王慧文还时常在内部给大家推荐书单。

“老王看问题深刻，见解独到。”在陈涛的印象里，老王善谈，他在美团时对内进行的分享会“每次都爆满”。一位在王慧文“退休”后加入美团的员工，通过美团内网中保存的资料，重温“老王”的分享，“不同商业模式的优劣，他能通俗地讲解出来。”

抢占时间窗，老王胜算几何？

上述筹备创业的技术人，对于王慧文的履历敬佩不已，但他对于这位前辈的新创业方向，“再造一个OpenAI”，也有担忧，“几亿美金不算充裕，有较大的时间成本。”

做AI“不光烧钱，还一直陷入技术瓶颈”。这也是盈科投资创始人于光大面对记者采访时强调的事。

近些年，于光大一直围绕AI芯片、细分场景的AI应用等产业链相关进行投资。尽管没有直接同王慧文正面接触过，但于光大告诉记者，盈科投资战略投资的科大讯飞，与美团在一些AI语音场景应用的开发中有不少合作。

于光大直观地感受到，王慧文高调宣布进入AI领域再创业一事，重新燃起了国内该领域的创投热情，既鼓舞了长期在这一领域坚持着的技术开发者，还让AI相关的资本市场变得风起云涌。

“这几年市场上谈融资，一提到AI，很多（投资人）都非常谨慎。”于光大指出，2016年开始涌起的AI热潮，在近两年有所沉寂，由于一些明星AI公司的财务状况堪忧，以及国内AI技术水平并未实现有效突破，引致整个AI产业陷入一定的瓶颈。

谈及当下的行业状态，于光大觉得，“基本上经历了一轮优胜劣汰，生态逐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尤其在ChatGPT引爆AI自我意识的讨论，甚至给行业带来冲击后，“行业看到了希望，都开悟了。”

于光大看到，不只是百度这样的科技巨头在提速，就连王慧文这样的互联网老将也再度出山，甚至就连他投资的科大讯飞方面，也在2月15日对外释放信息称，历时两个多月的系统分析和快速验证，有信心实现ChatGPT类似的技术进步，并在中文认知智能领域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有很大的概率。”于光大觉得，不只是早有技术积淀的百度、科大讯飞，“老王的胜率也超过5成。”他认为，王慧文了解场景生态，“如果能把AI做好了，新的商业模式就出来了。”

上述同样筹备创业的技术人也十分偏向扎根于应用层，在他看来，把AIGC的概念装到现有的业务模型里，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其实，多次经历创业、成长的王慧文，在其“产品公开课”中曾分享过，对成功和失败的经验认知，成功与失败的比例是1:30，而是否选择切入一个行业，时间窗是非常窄的。王慧文形容这个时间窗就像天上的闪电，闪电闪过的时候，天开一道缝，闪过了，机会就没了。

“天时大于地利，地利大于人和。”这是王慧文曾经的总结，加之创业的经验积累，他还分享过，“越早入场就越能积累正确的认知，你越可能把握住浪潮”。

在读大学时，王慧文虽然有保研的资格，但因为成绩不好，没有老师愿意接收。一位师兄去他的寝室玩，跟他讲起某个研究人工智能的老师招不到学生。王慧文曾分享了这件发生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故事，当时的人们压根想不到，人工智能会火。

如今的王慧文，人虽中年，在AI新一轮的火热到来时，45岁的他，果断选择不再错过。

（应受访对象要求，陈涛、刘飞、杨风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