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琦/文 社会信任是宝贵的财富，是一个社会和谐稳定生机勃勃有序运行的基础。一个具有良好生态的社会，必然是人们彼此间相互信任，并对公权力保持较高程度信任的社会。

这样的社会运行效率较高，运行成本较低。彼此互信，则合作成本低，不用动辄对簿公堂。公权力被拥戴，则所推行政策有强大的民意基础，阻力会比较少。

这样的社会容易达成共识，容易凝心聚力。经济社会发展顺风顺水时，则红利分配更为公平。遇到经济下行周期压力时，则更容易携手共度时艰。

当然，这更多只是理想中的一种状态，很少有社会能长时期保持高度的社会信任和社会共识，这也更凸显了其弥足珍贵之处。

西方社会近年来社会分裂，乱象纷呈，扰攘不休，根源之一就是社会信任流失，社会凝聚力低下，社会共识不易达成。而社会信任流失的最根本原因，则是利益过度分化，贫富差距过大，福利体系难以为继，导致社会主流人群获得感缺失，被剥夺和被损害的感觉日益增强，主流人群与精英阶层间的观念鸿沟日益扩大。

这既有经济结构转型导致利益重组和福利体系再造的问题，也有全球化红利分配的问题，更有监管放松导致精英阶层不当获利的问题。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的救助措施更偏向于太大不能倒的金融集团，而任由众多中产阶层吞下房贷断供的苦果，更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因此，防止利益过度分化是维系社会信任的根本之策。从这个意义上讲，建设共同富裕社会乃是维系社会信任和共识的关键一招，当然前提是不能杀富济贫涸泽而渔，要靠做大蛋糕和更公平地分配蛋糕，而不是将重点放到均贫富上。

低信任度社会的一个突出表征是舆论极化，阴谋论横行，让社会充满撕裂之感。舆论极化与利益分化有关，反过来又会因社会共识难以达成，难以共度时艰，导致利益进一步分化。

此外，舆论极化也与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导致传播渠道高度多元化碎片化有关。一个社会缺乏被人们高度信任的权威媒体和权威声音，必然导致如果利益分化阶段叠加新媒体技术勃兴阶段，则舆论极化和社会分化会加剧出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众声归一就是解药。很多时候如果权威媒体出现报道失误，对社会信任的杀伤力会倍增。

过度竞争的媒体市场会导致抓眼球蹭流量的现象增多，而过于统一的媒体市场，则会导致小道消息满天飞和阴谋论盛行。如果所谓的权威媒体不能真正及时提供全面真实有效的信息，导致诸多谣言总是成为遥遥领先的语言，则必然会为所谓阴谋论添薪助柴。

阴谋论盛行的成因很多。利益分化导致的低社会信任度是原因之一。公权力和精英阶层冠冕堂皇的说辞之下总是普罗大众利益受损，阴谋论必然会发现众多愿意倾听的耳朵。如果现实中的政策执行及其实际效果，总是与来自公权力的政策宣示背道而驰，这种言行不一必然也会给阴谋论添砖加瓦。

此外，遏制阴谋论盛行还需提升社会运作的透明、公开和公正，杜绝潜规则横行局面的出现。比如一些医患冲突的爆发，就是因为个别患者不相信没有潜规则，深陷阴谋论思维模式，总觉得自己或家属因为没有过硬的关系或没有奉上足够的红包而没有得到及时和应有的治疗。

当然，如何杜绝潜规则横行又是一个复杂的话题，既涉及社会运作的透明、公开和公正，也涉及社会公共产品供给的充分丰富，否则目标的高蹈和现实的稀缺之间的反差，只能导致更多潜规则事件发生。

考虑到共同富裕社会与和谐社会建设的任重道远，又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们应该以更多的平常心来看待利益格局的分化，以更具包容性和建设性的心态来求同存异，而非强求一致。面对利益分化的局面，适度竞争的舆论格局更有助于反映和表达不同利益群体的诉求，更有利于人们建设性地求同存异，达成必要的共识，重建社会信任和社会共识。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