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陈益群那会儿,他还不是汕头融媒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那时汕头可能根本没有融媒集团这个机构),他好像还在当他的电视台副台长。但是那天晚饭时得知他还是汕头美食学会的会长,我就有点惊讶,顿觉眼前这位同行简直莫测高深。不过,前些日子他把《潮汕食话》书稿发过来命我写几句“推荐语”时,我已经不惊讶了。我早已在一个饭局上领教了他讨论潮菜起源的滔滔宏论了。对媒体人而言,既然说都能说得那么专业又独到,写下来还成什么问题?
为完成推荐任务,我读了若干篇他的“潮菜风物志”,因此更加相信自己的一个判断:一个媒体人真正领悟了岗位优势与传播视角后,无论写哪类文字,都容易经营出自己的文字天地与文学气象。我于是写道:
陈益群的“食话”文字,非在潮汕文化中浸泡几十年者写不出,非在传媒机构打拼数十载者写不出,非能深入又能跳出“烹饪业”“美食圈”几个回合者写不出。他用文字营造出来的风景,和常见的“美食笔记”大为不同:多了现场感与历史感;有口腹的体味,更有犀利的观察;有香喷喷的回忆,更有沉甸甸的反思;有直击时鲜的亲切,更有切中时弊的痛快。欧阳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陈益群则是“食话之意不在吃”。
现在流行用一句话把一本新书的特色讲清楚,作者陈益群或策划者李春淮显然找到了这句话,还将其印到了新书《潮汕食话》封面上。这句话就是:
人文视角下的潮菜风物志。
然而,读了本书的作者自序《种瓜得豆的事》,我发现其实也可以从媒体内容产品角度找找“一句话”的新创意。益群说当年公众号初兴时他就自己开通了一个,因为“传统媒体应该了解、学习、借鉴、利用这些新媒体平台,没有实践,没有数据,就没有发言权。”但是,公号开通容易,到底写些什么内容新媒体用户才会喜欢看?又如何能找到他们喜闻乐见的表达形式?
这其实是所有想认真转型新媒体的传统媒体人都曾经严肃思考的问题。陈益群的解决方案是:写吃,写基于个人感受的美食笔记;写法上则注重场景呈现与氛围营造,把个人的味觉记忆、家乡的饮食人文与活生生的美食现场连接起来,融合进自己的笔墨中,最终以“碎片化写作”的分享方式,让自己的性情文字在公众号世界安营扎寨,在虚拟空间中体验新世情,寻找新读者。
我就是他这些美食笔记的新读者之一,尽管我这样的老读者并不符合他公众号定位的“新用户画像”。但就像人们常说的,60后一代之所以愿意写也愿意读“食话”文字,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吃过苦,挨过饿,所以对吃饱有朴素的迷恋,对吃好有坚定的追求,对“吃美”则有诚惶诚恐的向往。我们读“食话”,不仅希望读出好吃的味道,也希望能品出美味的回忆与美好的人生。益群写“食话”,不仅写食材,写搭配,写色香味与酸甜辣,他还写来历,写习俗,写掌故,写风土人情。这就是我喜欢的美食文字。写美食其实和写“美书”有些像,“食话”也一如“书话”。书话要写书前书后、书里书外的故事,“食话”又何尝不如此。
前段时间读老钟叔写潮菜故事的几本书,对汕头大厦很感兴趣,甚至动过念头写一本名为《汕头大厦》的非虚构。这次拿到《潮汕食话》新书,发现第二篇即是《潮菜“黄埔军校》,讲的就是汕头大厦。当初读PDF版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此篇,可见纸质书自有其神秘魅力所在。益群也认为“说起汕头的美食必须从汕头大厦开始”:1956年5月1日,修缮后的永平酒楼更名为汕头大厦。他也记住并引用了老钟叔那句话——“汕头大厦就是现代潮菜的黄埔军校”。2005年8月,永平酒楼已被汕头市列为第三批市级保护文物。既然餐饮行业是经济兴衰的晴雨表,那么汕头大厦早就是百年汕头风雨变幻的观象台了。
真希望《汕头大厦》这个题目有人肯去写出一本书来,益群能去写那是再好不过了。真要没人愿干这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去写了。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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