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张锐 “欢迎香港同胞返深”——这句话被写在一张张彩色的海报上，贴在深圳福田口岸出入境大楼两侧的街道墙面。从香港返回深圳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1月20日是年二十九，中国人即将迎来2023年的农历新年。1月18日，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李家超在新闻发布会表示，自8日起与内地实施首阶段“通关”以来的十天里，近40万人次经陆路口岸免检疫往返两地，至年三十晚，两地往返人流量将再迎高峰期。李家超称，两地人民能在春节前达成重聚心愿，他非常欣慰。新一年，与内地逐步、有序、全面通关乃香港的第一件大事。

深圳市口岸办公室历史数据显示，2019年，经深圳口岸出入境人员2.4亿人次，日均66万人次。对于许多穿梭两地的人而言，深港之间，一别三年，似又不止三年，一切正在重新恢复。

“零零后”港青：两边都是家

在深圳福田口岸出入境大厅的电梯口站了一会，阿振有点愣住。

“不认识路了，不知道要坐哪条地铁回家，好像又多两条线。”他摸了一下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然后左右看，想找地铁线路的指示牌。很快，一名穿着港铁志愿者服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阿振的迟疑，上前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1月8日下午4时23分，这样的时刻，他们都准备了许久。

阿振2002年出生，持有香港居民身份证，刚刚过完20岁生日。他的奶奶已经退休、定居香港，父母则在内地工作、定居深圳。新冠疫情前，阿振几乎天天都在深港两地往返。一关之隔，因为常年累月的来回跑，在他的心里原本没有觉得多特别。

“两边都是家。”阿振对记者说，这是他心里对两个地方最简洁的概括。2020年2月8日，时任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政府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由当日起，对从内地入境人士强制检疫14天。这一年，阿振正好满18岁，报读了香港职业训练局（VTC）的汽车工程高级文凭课程。他说，整个课程从开学到毕业，正好就是“疫情三年”，他也第一次尝试那么长时间待在香港。

这对阿振来说，是一次挑战。“在深圳舒服点，比较放松。”他说，家里的状况并不是特别有钱的那种，在香港也属于基层家庭，“在那边（香港）节奏快、压力会比较大，零用钱也不是无限的，三年过得像坐牢一样。”

从香港回深圳那天，阿振特意告诉家里人不要去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像是去一个新的地方，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就自己慢慢走，路上顺便见一见老朋友，很开心。”他说，身边也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同学三年没有回深圳，自己的奶奶、叔叔和表弟也在准备返深过年，这一次他打算好好放松，过完年再回香港。

深港恢复通关前，阿振的学习课程刚结束。他正式毕业了，准备开始找工作。“有点类似内地的大专院校，汽修专业，但也不太一样，总之会有国际认可的证书。”阿振说，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可以“赚很高的工时费”。

根据香港VTC官网资料，它是香港最具规模的职业专才教育机构，每年约为20万名学生提供职前及在职训练。汽车工程高级文凭课程属于中六全日制课程，修读2年，课程旨在教授及培训学生认识汽车工程、商务及有关专业知识和技术，毕业生也可报读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等高校的相关（荣誉）工学士课程，并可视乎情况在入读相关学位课程时，申请不同程度的学分豁免。同时，这一课程已获得香港工程师学会及香港汽车工业学会承认为符合其中会员的学历要求，就业方面担任职位包括助理工程师、维修顾问、技术员及管工等。阿振认为，无论是专业性，还是社会认可度，他对自己的学业是满意的。

“之后想创业，开一家汽修店，其实香港和内地都有考虑，主要还是看待遇和未来发展空间。”阿振说，其实内地大湾区城市对香港青年人回来创业的政策都很友好，通常他们只考虑深圳、广州，香港铺租高、压力大是事实，但“同一件事，在香港做可以比在内地赚更多”也是事实。

不过现在，阿振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先自由自在的玩一玩。

在港“带孙子”的方绿琴：回家过年了

方绿琴已经22个月没有回福建漳州老家。

“妈妈、老公、哥哥弟弟都在等我，终于回家过年了。”她说，儿子、儿媳还留在香港工作，今年应该不回老家。2021年2月，因为孙子出生，方绿琴从老家赶到香港帮儿子照顾。在此之前，她还没有长期在香港生活过。

方绿琴介绍称，他的儿子三十多岁，大约五年前从福建漳州去了香港，从事餐饮服务方面的工作，儿媳则漳州、香港两边跑。“我们都是坐动车从漳州过去（香港），很方便。”方绿琴说，这样的奔波，他们一家人也愿意，因为儿子在香港“最低时薪也有60元”相比老家的收入高很多。

方绿琴今年60岁，大半辈子生活在福建漳州。在香港的生活，总是让她觉得“还是大陆（内地）好”。她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去哪里总是要人带着，很麻烦，“普通话不好，粤语听不懂，英文不会讲，只有在家和儿子、媳妇说话”。

去年3月，方绿琴在香港感染了新冠。“我的疫苗三针都是科兴，发烧也没有超过38度，吃了莲花清瘟，中国的东西好，没问题的。”她说，身边有人劝她打进口疫苗、吃进口药，她就摇头反驳说“中国的好”，就连年货她也说“家里都能买”。

22个月，方绿琴对漳州家里人的想念是迫切的。去年12月25日，香港热闹的圣诞氛围让方绿琴特别难过。“到处都好漂亮，好热闹，比过年热闹，很想回家（漳州）。”方绿琴说，得知深港通关之后，她立刻联系了自己在香港唯一的福建老乡，相约一起回家过年。

李志明生气：支付宝和微信不能用了

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李志明与方绿琴只相差一岁，他1964年出生，今年59岁。

1月10日，李志明的返深行程很短暂，目的地只有福田口岸的便利店和银行。

“支付宝和微信都不能用了，要重新开通，一直说我的身份信息无法验证，办完就回去（香港）。”李志明说，他三年没回过内地，深港通关就特意回来处理这件事，“去建设银行看过说没问题，可以正常使用，事实上又不可以。”

找客服、重新输入资料，几番操作后，李志明开始有点急躁。便利店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一上午，其实许多返深的香港人都遇到支付宝、微信无法支付的问题，估计是电话卡实名制的原因。

最终，李志明用支付宝香港结账，失落离开。站在便利店外一旁的中国移动工作人员试图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也拒绝了。

在福田口岸，提供通信和物流服务的商铺是最早开始恢复生意的。1月10日，一名中国移动福田口岸临时代办点的负责人称，1月8日起，该办理点每日新办卡业务大约维持在200人左右，通关前大约是每日50-100人左右。他说，为了服务返深的香港同胞，福田口岸门店新增20人支援，预计除夕前业务量还会增加。同时，一名中通快递门店的工作人员则称，通关以来，每日的快递量的确都在增加，寄送的物品主要是药品、化妆品以及烟酒等，但想比疫情前的订单量，还有差距。

1990年移民的阿婆：儿子暂缓移民了

梁秀霞今年80岁，1990年从内地移民香港，在香港已经生活30多年。

1月10日，梁秀霞与丈夫返深是为了办理一些银行业务，计划停留在深圳的时间很短，她很不舍得。“三年没有回来了，回到内地就像回家一样了。”梁秀霞说，这是他返回深圳的第一感受，让她有些久违。

从福田口岸出入境大厅走出来时，梁秀霞觉得很感动，仅仅是因为道路两侧的树上挂着的迎春小灯笼。“过年香港还是有点冷清，可能是疫情没有恢复，这两年人都很少，我们还去了一趟迪士尼玩，基本上都是本港人。”她说，希望深港通关能进一步开放，减少流程和手续，让热闹的香港尽快回来，也欢迎内地的人再去香港。

“好多人都在谈论移民，也有不少年轻人走了，香港在想办法挽留人才，特别是年轻人，政府搞发展，希望有更多机会留住他们。”梁秀霞说，去年她的儿子和女儿也准备了移民加拿大的材料，连搬过去的地方都看好了，原本计划今年5月离开。

“就好像潮流移民一样。”梁秀霞说，她一开始劝住过儿女留下，爆发过几次争吵，后来她也不太管了，“我的孩子都是小小的时候，到了香港，当时一个9岁，一个10岁，现在都成家立业了。”

深港恢复通关以来，她听见儿子说过几次“暂缓移民”，但没有细问。在梁秀霞的心里，她希望孩子留下，更希望香港与内地的融合越来越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