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洪/文 舟山作为《上海大都市圈空间协同规划》确定的专业性全球城市，以建设“自由贸易先行区、海上花园会客厅”为目标，通过“重点拉长航运贸易、文化交流功能长板”，依靠“建设自由贸易港，强化国际性会展功能，构建国际一流的江海、陆海联运服务中心。积极承办海洋、贸易等主题国际会议，促进国际文化交流”。

近年来，随着舟山群岛新区和自贸试验区舟山片区等特殊区域政策贯彻落实、连岛工程和义甬舟大通道规划建设、宁波舟山港一体化加速推进、国家原油储备基地投入营运、六横岛修造船基地升级、岱山石化基地（鱼山岛）投产，舟山产业结构已由渔业、旅游业、港口中转三大传统产业为主，转变为现代港口物流、修造船、石油化工三大临港产业为主，进入了经济快速发展通道。

港口、航运、贸易是舟山经济发展的三个关键词，舟山能否参照新加坡模式，由港口优势转变为贸易金融优势，拉长航运贸易长板，由“流量经济”变为“留量经济”，还需要舟山多维度战略思维、顶层设计，方能释放潜能，实现效益最大化和长远化。

独特区位和丰富资源

舟山作为地级市，下辖定海、普陀两区和嵊泗、岱山两县，总面积2.22万平方公里，其中，海域面积2.08万平方公里、岛礁陆地面积1440平方公里，岛屿1390个，是中国名副其实的“千岛之市”。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舟山常住人口116.5万人，2021年舟山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704亿元，为浙江省和上海大都市圈常住人口、经济总量最小的地市。

舟山地处长江出海口南侧、杭州湾外缘，岛屿海岸线2444公里。其中，基岩海岸线1855公里；水深15米以上岸线200.7公里，水深20米以上岸线103.7公里。

中国除了台湾、海南两个海岛省外，舟山是中国仅有的群岛型地市，具有独一无二的地理区位。第一，站在全球角度，舟山是中国到日本东海岸（横滨）、俄罗斯远东地区（海参崴）、北美西海岸（温哥华、旧金山）海上航线距离最短的城市，比中国重要港口城市天津、大连、青岛、香港、广州、厦门等海上航程短500-1000海里，是中国与北美、日本等联系的“桥头堡”；第二，站在全国角度，舟山地处中国沿海航线中段，是连接中国沿海南北主要海港的枢纽；第三，站在长江经济带角度，地处长江出海口南侧的舟山群岛，是中国长江沿岸港口开展江海水水中转运输和减载进江直达运输枢纽；第四，站在浙江和长三角角度，随着舟山连岛工程和义甬舟大交通工程的规划建设，地处海上丝绸之路与陆上丝绸之路交汇处的舟山，是陆海联运的重要枢纽。

舟山海洋资源丰富。第一，舟山海域面积广阔、海岛众多，2万多平方公里海域、1千多座海岛为其发展海洋产业和开展海洋研究提供了广阔空间；第二，舟山位于长江、钱塘江、甬江等多条江河出海口和黄海沿岸流、东海沿岸流、台湾暖流汇合处，海水有机质丰富，造就了舟山渔场这一中国最大海上渔场；第三，舟山漫长的深水岸线，使宁波舟山港能够停靠世界上所有种类中最大船舶，也使舟山港成为世界货物吞吐量第一大港，2021年货物吞吐量达到12.2亿吨；第四，岛不在多，有仙则名，舟山普陀山和福建莆田湄洲岛是传说中的神仙之岛，并且普陀山为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和观音菩萨道场，这为舟山发展海岛旅游业提供了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

独特区位赋予舟山独特功能

一、舟山是守护中国领海、领空、领土重要防线

舟山地处长江出海口南侧，守长江出入海洋门户，又居中国南北沿海航线中段。在区域行政建制上，舟山历经翁山县（唐）——昌国县/州（宋、元、明）——定海县（清）演变，但因其区位重要性，期间还设置过卫、千户所等军事建制。在中国近代史上，由于舟山处于海防前线，爆发了两次中英对抗的定海海战（1840年6月3日，1841年9月26日），由于军力悬殊，均以中方失败告终，最后英军从长江入海口，直抵南京城下，签订了《中英南京条约》。目前，中国虽然有了拒敌人千里之外的各种战略战术导弹和航空母舰，但舟山依然是保卫中国领海、领空、领土的重要防线，千余座海岛犹如千余艘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因此，舟山也成为中国海军三大主力之一的东海舰队主要驻地。

二、舟山是上海大都市圈诸港最重要的防波（风）堤

中国有长江口——杭州湾港口群、珠江口港口群两大河口型国际港口群，分别承担着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95%以上的货物进出口，但长江口——杭州湾、珠江口分别以喇叭形状朝东、朝南的太平洋方向敞开，而太平洋西岸在夏秋季节最易遭受来自西太平洋生成的热带风暴（台风）袭击。长江口——杭州湾港口群、珠江口港口群两大河口型国际港口群全年生产经营最易受到台风袭击，非常幸运的是，长江口——杭州湾港口群、珠江口港口群分别有舟山群岛、万山群岛的存在，使得长江口——杭州湾、珠江口受到的台风正面袭击明显少于其他区域，即使遇到台风正面袭击，也因舟山群岛、万山群岛阻挡，风雨大为下降。

三、舟山是中国最大的海上门户枢纽

除了湖州没有直接通往大海的港口外，上海大都市圈主要港口出口货轮汇集至舟山海域后，再往东北（日本、韩国、俄罗斯远东）、往东南（澳大利亚、新西兰）、往南（东南亚、南亚、中东、欧洲、非洲）、往东（美国夏威夷、拉美）多个方向扩散；进口货轮则从各个方向汇集至中国领海舟山海域锚地后，除了目的港是宁波舟山港、上海洋山港直接卸货或部分减载卸货外，货轮再向上海大都市圈长江各港口（上海外高桥港、太仓港、常熟港、张家港、江阴港、常州港、南通港）和杭州湾嘉兴港进发，最终完成全部卸货和装货任务。

2021年，上海大都市圈宁波舟山港、上海港、苏州港（太仓港、常熟港、张家港）、江阴港、南通港进入了全球港口二十强，排名分别为一、二、七、十六、十九，舟山海域名副其实成为了中国最大的海上门户枢纽。

四、舟山是上海大都市圈临港产业发展的最大承载地

中国石油、天然气、铁矿石对外依存度居高不下，每年从全球各地进口的石油、铁矿砂等均以亿吨计算，且通过超大油轮、超大散货轮运抵中国境内，舟山凭借独特区位和深水岸线，成为了上海大都市圈临港产业发展的最大承载地，仓储贸易、修造船、石油化工及其装备制造成为了舟山主要临港产业。

长江经济带作为中国最大经济发展带，大宗货物进口大多经过长江出海口外侧海域——舟山海域，因而舟山承担了最主要江海联运功能，港口仓储物流成为了舟山第一临港产业，石油/矿石仓储交易成为港口发展最快增值产业，岱山岛、川湖列岛为重要的石油储备贸易基地，衢山岛、嵊泗列岛为重要矿石中转基地，大小洋山岛成为了能够停泊第六代集装箱船的世界最大的集装箱港。

舟山海域每年南来北往的各种船舶云集，给舟山带来了船舶年检、保养、修理、建造的市场需求，舟山修造船业也就应运而生；六横岛船舶修造基地集中了中远海运重工公司、舟山鑫亚船舶修造公司、龙山船厂公司等排名世界前列的修造船企业，拥有位于世界前列的40万吨级干船坞，能够修造全球各类大型船舶。

岱山绿色石化基地，集中了浙江石化和荣盛石化两大项目以及与此配套的石化设备制造企业，形成了完整的原油炼化产业链和石化装备制造产业链，岱山石化基地已成为上海大都市圈最大的石化基地。

图1：舟山三大临港产业

五、舟山是中国最大的海上花园会客厅

舟山万船云集，自然汇集的不仅是物流，还有资金流、信息流、商务流，舟山是海上航运枢纽，也是对外门户。幸运的是，作为“千岛之市”的舟山，还是著名旅游群岛，具备了打造海上花园会客厅的必备条件。

作为海上花园会客厅，舟山可在三大区域，按照各岛自然条件，打造成为海上花园，并用现代快速交通工具把各岛串联起来。一是舟山岛，作为游客集散中心，具备了会客厅游客集散、文化展示、餐饮购物等所有功能，定海古城展现舟山历史风貌，沈家门渔港呈现舟山渔场风貌；二是普陀山——朱家尖岛——桃花岛一线，以佛教朝拜、生态观光为主要内容；三是嵊泗列岛，包括大小洋山、枸杞岛、花鸟岛等，以生态旅游、观光旅游为主要内容。

舟山航运优势转化贸易优势的主要障碍

独特区位优势和优良港湾条件造就了舟山航运优势，作为近代宁波商帮重要组成部分的舟山定海商人也大多与航运业有关，如定海商人朱葆山、刘吉生、董浩云等，只不过近代定海商人以上海、宁波为经商舞台。现舟山就是中国航运枢纽，但要从航运枢纽成为贸易枢纽，舟山还处在众多不足。

一、作为群岛城市，建立海关封闭运作的自由贸易港困难。自由贸易区（是FTZ，不是FTA）与自由贸易港一字之差，但内涵不同，自由贸易区一般指自由贸易园区，真正实施海关封闭运作的区域没有生活居民，而自由贸易港以城市（香港、澳门）或特定行政区域（海南）为独立海关运作区域，实行自由贸易政策。若舟山岛建设自由贸易港，众多离岛与舟山岛关系处理是一大难题；若整个舟山群岛作为自由贸易港，则海关封闭运作存在巨大制度成本。总之，舟山建立自由贸易试验区容易，但建立自由贸易港不易。

二、由航运中心发展到经济中心、贸易中心、金融中心，必须有强大城市为依托，舟山尽管为地市，但其实是县市规模，现有城市规模难以支撑舟山由航运中心发展为经济中心、贸易中心、金融中心。2021年舟山人口、经济规模均低于上海大都市圈内的县级市昆山、江阴、张家港、常熟、宜兴、慈溪，舟山作为专业性全球城市定位完全是因为行政级别缘故。

三、舟山建设“海上花园会客厅”，强化国际性会展功能，积极承办海洋、贸易等主题国际会议，促进国际文化交流，但缺乏客运枢纽功能，不具备相关配套条件。尽管通过连岛工程，实现了舟山岛与宁波陆上交通相连，但依然处于公路交通末端；航空运输因机场性质和自然条件限制，很难有大的提升空间；铁路运输，处于建设中还是空白状态。

四、舟山海洋资源丰富，但海洋研究薄弱，现有研究教学机构，不足以承担特殊舟山海域的基础研究、应用研究。舟山海洋研究机构力量薄弱且分散，需要专门以舟山海域为研究对象的科研机构，驻扎舟山、研究舟山、服务舟山。

五、舟山航运优势主要为江海、陆海联运功能，但舟山仅仅提供了基础的联运服务功能，离“构建国际一流的江海、陆海联运服务中心”差距甚远，离岛港口作业区只是提供了一些基础仓储中转服务，对后勤保障、船员上岸消费服务缺乏配套。

通过甬舟一体实现航运优势转为贸易优势

在建设专业性全球城市方面，舟山既有明显的长板，也有显著的短板，只有“跳出舟山看舟山”，才能找出舟山由航运优势转化为贸易优势的主要路径，甬舟一体是不二法门。

第一，舟山群岛纳入宁波行政管辖，舟山所有离岛由以舟山岛为依托，转为以宁波为依托，逐步剥离舟山岛行政管理功能，为舟山岛建立自由贸易港创造条件。

第二，以宁波为主体，确定沪甬两地港口分工和贸易分工，宁波以大宗商品现货交易为主，上海以工业制成品进出口贸易为主。

第三，统一规划保护开发长江口—杭州湾海域，做到海域可持续利用、海域可持续发展。

第四，统一规划港口、产业、科教、旅游项目布局，避免同质发展、内耗竞争，把港口一体化做法延伸到产业、科教、旅游等各个领域。

第五，统一规划港口陆上疏港交通（货运铁路线、高速公路），义甬舟大通道规划建设延伸到舟山岛，推进舟山岛自由贸易港与金华—义乌联动发展。

（作者为河海大学区域和城市高质量发展智库首席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