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李华清 广州报道 11月23日，广州两家上市公司董事长因涉嫌内幕交易股票而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的消息备受市场关注。

其中一家公司是弘亚数控（002833.SZ），弘亚数控的董事长、总经理李茂洪和董事刘雨华涉嫌内幕交易A股某上市公司股票。李茂洪和刘雨华除了同是弘亚数控的实控人外，还是夫妻。

另一家公司则是昊志机电（300503.SZ），与弘亚数控董事长情况不同的是，昊志机电的董事长汤丽君涉嫌内幕交易的是自家公司的股票。

两家广州地区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同时因涉嫌内幕交易而被立案调查，背后是否存在关联，目前尚未可知，他们涉嫌内幕交易的，是否为同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也未可知。但可以查询到的公开资料显示，李茂洪夫妇与汤丽君的弟弟汤秀清曾有过资本层面的交集。汤秀清是昊志机电的实控人、副董事长、总经理。

李茂洪、刘雨华和汤秀清均曾是德恩精工（300780.SZ）上市前的股东。德恩精工的招股书显示，在其2019年5月上市前，刘雨华对德恩精工持股10.19%，李茂洪持股4.36%，汤秀清持股2.73%。刘雨华、汤秀清曾担任过德恩精工的董事，李茂洪则曾担任过德恩精工的监事。

目前汤秀清本人，因涉嫌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罪被公安机关调查中。在昊志机电的股吧里，不少股民抱怨、指责汤丽君姐弟，认为他们作为公司的董监高层人士，接连涉嫌触犯监管红线，拖累公司股价，让中小投资者蒙受损失。

事实上，在A股的上市公司中，不乏董监高人士之间存在亲族关系的情况、也不乏上市公司被某一家族人士控制的情况，爆雷的也不止昊志机电一家。带有家族背景的上市公司的内控问题，依然是公司治理的重灾区。

内控失效

昊志机电成立于2006年，主要从事中高端数控机床、机器人等装备核心功能部件的研发设计、生产制造、销售与维修，是国家高新技术企业，2016年在创业板上市。然而，其上市后曾引发的最大关注不是因为技术或产品创新，而是卷入“叶飞举报事件”中。

2021年5月，前私募冠军叶飞爆料12家上市公司与操盘方合谋进行“市值管理”，昊志机电是被爆料的公司之一。2021年5月14日，深交所向昊志机电下发关注函，要求昊志机电自查说明是否存在与第三方合谋和单独操纵公司股价、坐庄等情形，是否存在损害上市公司及中小投资者利益情况，说明公司及控股股东、实控人、董监高、董事会秘书、其他相关人员是否与其他第三方签订市值管理相关协议或存在类似安排。

2021年5月18日，昊志机电公告延期回复深交所的关注函，但直到目前，昊志机电依然还未回复前述关注函。

2021年12月29日，昊志机电公告，汤秀清和时任公司董事、副总经理、董事会秘书、财务总监的肖泳林因涉嫌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罪被金华市公安局指定居所监视居住。2022年1月22日，昊志机电公告金华市公安局决定对肖泳林取保候审。2022年2月17日，昊志机电公告，金华市公安局决定对汤秀清取保候审，金华市看守所对汤秀清予以释放。

2022年5月13日，昊志机电公告，肖泳林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财务总监职务，依然担任董事、副总经理、董事会秘书职务。而汤秀清作为公司实控人，被公安机关调查前后，职务不变。

尽管汤秀清、肖泳林的案件还在调查中，对他们在昊志机电的任职情况也影响不大，但昊志机电的内控问题显然已引起监管关注。

2022年8月27日，昊志机电公告，收到广东证监局出具的两份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责令昊志机电改正，对汤丽君、汤秀清和肖泳林出具警示函。

决定书的内容显示，广东证监局对昊志机电进行了现场检查，发现昊志机电在财务核算、信息披露方面存在问题。财务核算方面，一是应收账款核算不准确、坏账准备计提不充分；二是在建工程结转不及时、减值准备计提不充分；三是商誉减值测试不审慎、不合规；四是存货跌价准备计提不充分；五是年报披露的收入确认政策与实际执行不一致。

信息披露违规方面，一是昊志机电的子公司显隆电机曾以预付款的名义向深圳的一家公司转账2000万元，该深圳公司将2000万分笔转给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归还借款，随后这2000万元又从该深圳公司转回给显隆电机。表面上看，这2000万元的往来依据是显隆电机与深圳公司签署的买卖合同和合同解除，实际上，这2000万元是被汤秀清用作归还小贷公司的借款。二是，显隆电机曾以预付款的名义分4笔向另一家深圳公司转账2250万元，后来2250万又被转回，实际上，显隆电机转出的2250万元同样是被汤秀清用于还款。而这些关联性资金往来，没有履行关联交易审批程序，也没有进行信息披露。

由于财务核算问题被广东证监局发现，昊志机电调整更新了多份过往已被公告的定期报告。2022年8月30日，昊志机电公告称，为进一步完善公司的治理架构，增设“合规委员会”， 合规委员会由汤秀清、郑建江、陈惠仁组成。郑建江和陈惠仁均是昊志机电的独立董事。

昊志机电新成立的合规委员会是否真正发挥作用，还有待检验。目前，外界在猜测，汤丽君涉嫌内幕交易昊志机电股票的行为是否跟“叶飞举报事件”有关，如果有关，汤丽君涉嫌内幕交易股票的行为发生在汤秀清被公安机关调查、汤秀清姐弟被广东监管局警示、昊志机电合规委员会成立之前，该消息可以当做是已知负面的持续释出，让中小股东稍感安慰。如果汤丽君涉嫌内幕交易自家股票的行为是近期“顶风作案”，那么昊志机电的内部管理，就显然还存在严重问题。

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股权高级合伙人陈元律师向记者指出，没收违法所得是内幕交易上市股票的基本处罚方式，后续还需根据行为人违法法规的严重程度处以不同程度的罚款，过于严重的，则会构成刑事犯罪。

家族式企业治理难题

在A股上，家族式企业出现信披违规、向关联方输送利益、业绩爆雷等内控问题的案例屡见不鲜。

2022年3月，红相股份（300427.SZ）的股东杨保田、杨成被深交所下发监管函，监管函内容显示，杨保田、杨成是红相股份的控股股东、实控人，因主动减持和被动稀释，两人和一致行动人杨力合计持股比例减少了8.84%，但未及时披露《简式权益变动报告书》，违反规定。因未及时披露权益变动报告书，杨保田和杨成也被厦门证监局出具警示函。而违规事件中的杨保田与杨成、杨力是父子关系，杨成与杨力是兄弟关系。杨家控制着红相股份，杨成担任红相股份的董事长、总经理，杨力担任红相股份的董事。

2022年10月，康隆达（603665.SH）及康隆达董事长张间芳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康隆达的2022年第三季度报告显示，张间芳对公司持股14.94%，张惠莉对公司持股15.99%，公司第一大股东绍兴上虞东大针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大针织”）持股16.12%，公司第四大股东诸暨裕康管理咨询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以下简称“裕康管理”）持股6.91%。实际上，东大针织及裕康管理是张间芳及张家地控制或控股的企业，张惠莉是张间芳的配偶、张家地的母亲。张间芳在康隆达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张家地在康隆达担任董事和副总经理。

客观地说，内控问题是所有上市公司均可能出现的问题，而在有家族式背景的上市公司中，内控问题往往更频发和隐蔽。

陈元律师认为，家族式企业的内控合规不能光依靠家族成员的自觉，更要依赖制度的规整。

“常见的（改善家族式企业内控）措施有提高中高层员工的股份比例，打破一股独大的封闭股权架构；公平、公正地选聘管理人员或委托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避免任人唯亲；公司内部设立的董事会、监事会、股东会等机构要各司其职、相互制约；建立内外部审计制度，保障审计报告的独立性、公平性等。”陈元律师称。

若担任上市公司董监高职务的家族成员的违规、违法行为给上市公司股东造成利益损害，除了会被监管层处罚外，相关人员也会面临被股东索赔等风险。

11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民二庭庭长林文学在金融街论坛年会上表示，人民法院正着手研究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的侵权民事赔偿问题，着力解决投资者举证难，人民法院受理金融违法案件后查证难、认证难的问题。林文学称，相对于当前金融市场违法违规行为的发展态势和金融消费者、投资者合法权益保护的要求，国内的金融审判还存在很多改革和完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