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斌/文

欧盟执意坚持自己“脱俄”的政治正确决定欧洲央行即使紧缩也将被迫提高对高通胀的容忍度，因为欧洲经济需要消化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升级和持续所致的政治成本，失业率显著上升将带来欧元区经济体巨大的政治压力。欧洲央行会坚持中期通胀目标2%不变，因为只有锁定中期通胀预期，才可能避免企业通过盯市定价（加价）行为对冲预期的高通胀，从而有利于欧洲央行控通胀。

近期，OECD在《Economic Outlook, Interim Report》（September 2022）给出了欧元区2022-2023年经济增速预测分别为3.1%和0.3%，通胀率分别为8.1%和6.2%；2022-2023年美国经济增速预测分别为1.5%和0.5%，通胀率分别为6.2%和3.4%。美联储在9月21日《Summary of Economic Projections》给出了2022-2023年美国经济增速分别为0.2%和1.2%，消费者支出价格（PCE）通胀率分别为5.4%和2.8%。OCED近期的预测比欧洲央行对欧元区的预测结果还要悲观。在今年9月份欧洲央行的预测中，2022-2023年欧洲经济增速分别为3.1%和0.9%，通胀率分别为8.1%和5.5%。

从上述预测结果来看，欧元区和美国都面临经济快速下行，通胀下行的过程，但2023年欧元区将面临零增长下的高通胀，2023年通胀率高达6.1%，经济增速0.3%，这很类似于美联储对美国经济今年的预测情况：零增长下的高通胀（0.2%的增长，5.4%的PCE）。欧元区通胀率即使下降，也明显高于美国的通胀率。

欧洲央行会继续紧缩，但为什么会被迫提高对高通胀的高容忍度？答案是：欧洲经济需要消化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升级和持续所致的政治成本。尤其是在北溪天然气管道发生爆炸泄露后，欧洲和俄罗斯能源脱钩几乎走向了不归路，欧洲能源多元化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成本来完成。

俄乌地缘政治冲突暴发后，欧洲经济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带来两个副作用：一是生活成本的大幅度上升；二是企业生产能力的下降和利润的下降。前者涉及居民需求的下降，后者涉及企业转嫁成本的能力，这两方面对欧洲物价的影响是相反的。居民实际购买力下降带来物价下降，但企业为了消化能源成本的冲击会转嫁成本，导致物价水平上涨，这要取决于企业的市场盯市定价能力。同时，由于能源不足，企业生产能力的下降，导致供求减少，也会推动物价上涨。欧洲面临物价变化的复杂因素，从而使得即使欧洲央行紧缩，欧洲央行也不能控制企业产品的定价，因为这要取决于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化。

从能源价格来看，目前国际市场原油价格与今年的高点相比，已经大幅度下降，目前国际原油价格处于80-90美元/桶的区间，但原油价格如果再持续回落，OPEC+的减产计划可能会提上议程。按照60美元/桶的成本计算，随着各种成本上涨，80美元/桶左右的油价也许是OPEC+能够接受的价格。从这个视角来看，未来一段时间油价应该不会再次大幅度上涨，但也不能指望油价大幅度下跌带来成本的快速下降。由于能源价格大涨导致欧洲电力价格出现了巨大的涨幅。以欧元区最大地经济体德国为例，依据OECD的数据，截至9月23日，德国电力价格是今年初的325.2%，而在8月底德国电力价格是年初的551.5%。电力成本巨大幅度的上涨导致了企业生产成本急剧攀升，生产能力萎缩，德国经济快速下行。依据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今年2季度德国经济增速环比零增长，同比从1季度的3.6%迅速下降至2季度的1.4%，而9月份通胀率预计高达10%，德国经济基本快进入了“滞胀”阶段。今年7月份德国工业生产指数只有92.6，制造业能源成本的巨大涨幅和工业生产能力萎缩导致德国贸易盈余快速衰减（过去十几年制造业占德国出口40%-50%）。2021年德国还有1724.84亿欧元的顺差，今年1-7月份贸易顺差只有399亿欧元，仅为去年同期的34.9%。尤其在成本处于高位的4月份德国对外贸易只有7亿欧元的顺差，德国在倔强地捍卫着传统上一直是贸易大顺差国的声誉。

依据世界银行的数据，截至今年8月份，化肥价格相比2020年年底上涨了92.9%，相比2021年底今年以来也上涨了11.4%。依据国际粮农组织的数据，截至今年8月份，相比2020年底食品价格指数上涨了23.0%，今年以来也上涨了1.5%。8月份的数据相比今年的3-4月份数据来说，已经出现了显著的下降。化肥价格在今年4月份达到高点，8月份相对于4月份来说，化肥价格已经下降了21.5%。食品价格今年3月份是高点，8月份相对于3月份来说，食品价格已经下降了13.6%。因此，尽管今年3-4月份以来化肥和食品价格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跌，但化肥和食品价格依然处在比较高的位置。

不能是从劳动力成本还是能源成本来看，成本推动成为欧元区通胀的核心因素。要消化这样的成本冲击，最好的办法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但欧元区今年2季度劳动生产率的增速出现了下降，1.5%的同比增速不及单位劳动成本同比增速3.1%一半（图1）。因此，靠劳动生产率这一长期因素的变化难以解决短期成本推动的通胀，欧元区的通胀除了持续性地降低总需求外，短期中很难看到其他有效办法。

图1、欧元区单位劳动力成本和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同比，%）

数据来源：ECB。

欧元区的经济下行与通胀高企在很大程度是俄乌地缘政治冲突的政治成本所致。今年8月份欧元区失业率只有6.6%，这是欧元区成立以来的最低失业率，这是欧洲央行能够紧缩控通胀的唯一底气了。考虑到欧盟执意坚持自己全面“脱俄”的政治正确，就要持续消化俄乌地缘政治冲突的政治成本，失业率显著上升将遭致经济体巨大的政治压力。欧盟执意坚持自己“脱俄”政治正确决定欧洲央行即使紧缩也将被迫提高对高通胀的高容忍度。欧洲央行会坚持中期通胀目标2%不变，因为只有锁定中期通胀预期，才可能避免企业通过盯市定价（加价）行为对冲预期的高通胀，从而有利于欧洲央行控通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