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文茂/文

四川泸定磨西镇，发生6.8级大地震，举国关注。

磨西镇是一个传奇的小镇，长征中的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曾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磨西镇座落在贡嘎山海螺沟沟口。十年前，我曾经到海螺沟冰川旅游。出得沟口，我不经意的向磨西老街上瞄了一眼，石板铺设的古朴的街道两侧，藏式宾馆群、川式木质民居构成磨西镇最亮丽的风景线。磨西镇是汉、彝、藏民族聚居区，保存古朴的民居并不鲜见，稀奇的是在街边还有一座天主教堂。夕阳洒在教堂顶上，给小镇凭添了别样的韵味。很难想象，在这个中国人都很少涉足的化外之地，竟然点缀着如此西方的色彩。在教堂前矗立着一块大石头，上刻“红军长征磨西会议遗址”。我肃然起敬。我走进教堂，探寻1935年发生在磨西的那个不眠之夜······

1935年5月29日下午4点，毛泽东来到了磨西。那时下着大雨。毛泽东在大雨中已经连续走了三天，这是他进入甘孜藏区遇到的第一个小镇。他决定停下来，思考一些问题。

毛泽东住在天主堂的神甫楼上。这座教堂是1918年由法国传教士兴建的，其建筑风格十分本地化，是西式教堂与西南地区传统风格的杂糅。正立面比较接近欧式风格，侧面是三层的钟楼，飞檐斗拱。钟楼二层为平面的四方形，南北窗为欧式，东西窗为中式庙宇的圆窗；三层却变为八角形，飞檐之上立着十字架。住在天主堂神甫楼上的毛泽东此时一定在想：外国的和尚要念中国的经，就必须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法国传教士懂得这个道理，为什么很多中国革命的领导者就不懂得这个道理呢？为什么中国革命要长期由一个不懂中国国情的洋和尚来领导呢？这几年，毛泽东很失落，他的意见得不到支持，他被剥夺了对中国革命的领导权。他从不言放弃，一直在争，他是在为中国革命的命运而争。他的努力取得了胜利，在这一年1月的遵义会议上，他重新回到了红军的领导岗位。

毛泽东率领红军两渡乌江、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来到了大渡河畔。蒋介石的几十万军队围追堵截，很想把红军消灭在大渡河右岸。但英勇的红军不是石达开，他们经常命悬一线，历经生死之战，又总能奇迹般脱险。

5月24日晚，中央红军先头部队第一师第一团，抢占了大渡河右岸的安顺场，并在渡口附近找到1只木船。安顺场一带大渡河宽100多米，水深流急，高山耸立。在红军到达之前，川军1个营正在对岸构筑工事，凭险防守。情况对红军十分不利。25日晨，红一团开始强渡大渡河。红一团第一营营长孙继先从第二连挑选17名勇士组成渡河突击队，突击队分成两批，连长熊尚林带领第一批8人先渡河，孙继先带领第二批8人再渡河。十八名勇士冒着川军的密集枪弹和炮火，在激流中前进。十八名勇士战胜了惊涛骇浪，冲过了敌人的重重火网，终于登上了对岸。

27日，毛泽东来到了大渡河边。他及时研判形势。他看着2万多人的红军队伍，仅靠几只小木船渡河，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蒋介石包了饺子的。他果断决定：分兵飞夺泸定桥。红一军团第一师和干部团由安顺场过河，沿大渡河左岸向泸定桥挺进；没有过河的红四团沿大渡河右岸向泸定桥挺进。军史上关于左岸的红军以什么样的速度行军语焉不详，对林彪麾下的红四团飞夺泸定桥描述甚细： 

28日早上，在大雨中急行军的红四团接到上级命令：“29日早晨务必夺下泸定桥！”时间只剩下20多个小时了，红四团离泸定桥还有240里。敌人的两个旅援兵正在对岸向泸定桥行进。抢在敌人前头，是我军战胜敌人的关键。红四团翻山越岭，沿路击溃了好几股阻击的敌人。28日下午，红四团冒着滂沱大雨向磨西方向行进。川军两个连预先在桂花坪设埋伏阻击，经半小时的激战，敌人仓皇逃窜，并拆掉了通往泸定的唯一通道--雅家埂河上的木桥。红军不得已，只好砍树架桥。这里距离泸定桥还有110里地呢。战士们一整天没顾得上吃饭。大雨又把他们都淋透了。战胜敌人的决心使他们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在漆黑的夜里，他们冒着雨，踩着泥水继续前进。

忽然对岸出现了无数火把，像一条长蛇向泸定桥的方向奔去，分明是敌人的增援部队。红四团的战士索性也点起火把，照亮了道路跟对岸的敌人赛跑。敌人看到了这边的火把，扯着嗓子喊：“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我们的战士高声答话：“是碰上红军撤下来的。”对岸的敌人并不疑心。两支军队像两条火龙，隔着大渡河走了二三十里。雨越下越猛，像瓢泼一样，把两岸的火把都浇灭了。对岸的敌人不能再走，只好停下来宿营。红四团仍旧摸黑冒雨前进，终于在29日清晨赶到了泸定桥，把增援的两个旅的敌人抛在后面了。

泸定桥离水面有好几丈高，是由13根铁链组成的：两边各有两根，算是桥栏；底下并排9根，铺上木板，就是桥面。人走在桥上摇摇晃晃，就像荡秋千似的。现在连木板也被敌人抽掉了，只剩下铁链。向桥下一看，真叫人心惊胆寒，河水像瀑布一样，从上游的山峡里直泻下来，撞击在岩石上，溅起一丈多高的浪花，涛声震耳欲聋。桥对岸的泸定城背靠着山，西门正对着桥头。守城的两个团的敌人早已在城墙和山坡上筑好工事，凭着天险，疯狂地向红军喊叫：“来吧，看你们飞过来吧！”

红四团马上发起总攻。团长黄开湘和政委杨成武亲自站在桥头上指挥战斗。号手们吹起冲锋号，所有武器一齐开火，枪炮声，喊杀声，霎时间震动山谷。二连担任突击队，22位英雄拿着短枪，背着马刀，带着手榴弹，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弹，攀着铁链向对岸冲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三连，战士们除了武器，每人带一块木板，一边前进一边铺桥。

突击队刚刚冲到对岸，敌人就放起火来，桥头立刻被大火包围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传来了团长和政委的喊声：“同志们！为了党的事业，为了最后的胜利，冲呀！”英雄们听到党的号召，更加奋不顾身，都箭一般地穿过熊熊大火，冲进城去，和城里的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激战了两个小时，守城的敌人被消灭了大半，其余的都狼狈地逃跑了。

红四团英勇地夺下了泸定桥，取得了长征中的又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毛泽东27日带领大部队从安顺场出发，经海尔洼、田湾、菩萨岗、猛虎岗，向磨西、泸定方向前进。28日早晨他得悉川军的2个旅正在向泸定桥增援，果断下达命令：“29日早晨务必夺下泸定桥！”他知道红军的开路先锋很疲惫，但他也知道英勇的红军战士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完不成的任务。红四团于29日清晨占领泸定桥西桥头，下午4点向东桥头发起攻击，两个小时后与及时赶到的左岸红军一道占领了泸定城。也就在这时，毛泽东抵达磨西。由于雨大天又黑，通往泸定的山路全是悬崖峭壁，毛泽东和军团部队夜宿磨西，当晚就住在磨西天主教堂神甫楼。此时的毛泽东还不知道红四团已经拿下了泸定桥，他还在为红军的命运担忧。他一定在想：假若蒋介石下令炸掉了泸定桥怎么办？

当晚，毛泽东住在神甫房里，警卫员找到了一些传教士带来的罐头，还有核桃、花生、大枣，还有黄油、果子酱。毛泽东就着这些贴着花花绿绿外文标签的“洋货”，吃了一顿特殊的“西餐”。也有人说，当晚是一个传教士为毛泽东做了“西餐”。

毛泽东吃“西餐”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招待他同行的战友。这一晚，张闻天、周恩来、王稼祥、朱德、陈云、秦邦宪、邓小平都住在磨西，他们可都是吃过洋面包的。晚10时，毛泽东在神甫楼召集这些人开会，史称“磨西会议”。毛泽东把磨西的天主教堂当成指挥部，在这里指点江山，谋划红军的未来。据史料记载，会议决定：红军不去康定，因为兵员、粮食得不到补充；通知部队有序通过泸定桥，先过人后过马；征求陈云意见，中央准备派他出四川到上海恢复被敌人破坏掉的党组织，而后去苏联向共产国际汇报中国革命情况；通知部队抓紧筹集补充粮食；到泸定后开会研究红军北上的路线。也有史料说，在磨西会议上，毛泽东不知道红军已经夺取了泸定桥，曾提出：一旦泸定桥被敌人炸毁，左岸与右岸红军沿大渡河一路向西，到藏区汇合。当然，那是下策。

有史料说，林彪、刘伯承参加了当晚的磨西会议。这可能有误。因为29日夜晚林彪、刘伯承、聂荣臻出现在了泸定桥上。当时在激战后的泸定桥上，刘伯承曾用脚重重地在桥板上连跺三脚，感慨万千地说“泸定桥，泸定桥，我们为你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心血，现在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也有史料说，邓小平参加了当晚的磨西会议。这也可能有误。邓小平在红军长征之初就被免去了中央秘书长的职务，以他的职务参加不了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但也说不定。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对前来采访的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说他参加了遵义会议。杨尚昆就证明说：是的，我记得小平同志就坐在门口。人们推测小平同志是以《红星报》编辑的身份参加了遵义会议。在磨西，小平同志会不会再次以《红星报》编辑的身份参加了磨西会议呢？

这天晚上，曾经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周恩来和邓小平有没有兴致与法国传教士谈谈马赛的风土世故呢？红军命悬一线，恐怕他们二位没有这个雅兴。

磨西会议在几点结束的呢？史料没有记载。但这么重要的会议不会很快做出决议。这时的毛泽东在党内的领袖地位并不稳固，张闻天还是遵义会议选出的党的最高负责人，长征路上的民主气氛还很浓厚，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一路走、一路吵，道路越走越光明。

夜已深沉，散会后的毛泽东没有休息。神甫房内，马灯明亮。毛泽东在神甫房里发现了几本书，这令他激动不已。是几本什么内容的书，史料没有记载。传教士要教化当地群众，必会读一些介绍中国国情和当地风俗的书。嗜书如命的毛泽东一直读到了次日凌晨。

次日凌晨4点，毛泽东等离开磨西教堂，行进到到磨岗岭半山坡时，接到先遣团派人送来的红军飞夺泸定桥成功的消息。毛泽东很兴奋，他点起一支卷烟，对同行的战友说：走，到泸定后开会，研究一下红军北上路线问题。

大雨下了7天7夜。红二师、红三师、红五军及中央军委机关等红军将士近2万人先后走过了磨西。红军战士只能露宿街头，也筹不到足够的粮食，因为磨西小镇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2022年9月6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