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祥/文
“值九十寿诞佳时,回忆往昔,有些时刻改变了我的一生,有些回忆对我意义重大。有些事影响深远,多多少少使我受益;有些事新奇有趣;也有些事令我当时深深自省。有些事我乐享其中,也有些事我希望其从未发生,或至少可以改变。”吉米·卡特(JimmyCarter)在鲐背之年回首生平,“在海军服役十一年,我从未想过回家。”
1924年10月1日,卡特出生在美国乔治亚州普莱恩斯(Plains)。这是一个安静的南部小镇,以农业为经济支柱,居民热爱南方的传统,坚守他们的生活方式。直到小镇青年卡特在1976年代表民主党角逐总统大选,普莱恩斯才闻名全美国,游客年年蜂拥而来。
男孩卡特在棉花地里与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无忧无虑玩耍时,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将加入海军并接触时代最前沿的科技——核潜艇,他当然更预料不到自己会成为美国总统。
未直接经历的二战岁月、潜艇军官加核潜艇监造者、作为全军统帅的总统,以上身份和经历结合起来,让卡特得出独特感悟:“牺牲生命去保卫我们的国家,有时是需要的。作为一艘潜艇的官长以及后来在冷战年代作为三军总司令,我准备用我们拥有的武器去摧毁苏联的一艘潜艇或者反击一枚核弹或任何其他威胁我们国家的军事攻击。”
南方农场少年的海军军官梦想
父母给长子卡特做的人生规划,中学毕业后上大学,但家庭负担不起大学学费,唯有西点军校和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是免学费和食宿费。那么,卡特的大学道路只能是进陆军或海军军校,毕业后在部队服役。卡特在自传里写到,当他还在读初中时,当一名海军军官“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个明确的目标”。
父亲詹姆斯·厄尔·卡特(JamesEarlCarter,1894-1953)的军事履历很有限。他就读于乔治亚州一所私立军事寄宿制大学预科班学校——河滨军事学校(RiversideMilitaryAcademy)。学校招收6到12年级学生,他只读到10年级。当美国在1917年4月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加入乔治亚州国民警卫队第121步兵团,还通过陆军候补军官学校(OCS)的学习,从中士升级为少尉。他完成军官课程时是1918年11月30日,而德国在11月11日投降,他无从赶上实际参战。
母亲最小的弟弟汤姆·戈迪(TomGordy),是美国海军无线电技术人员,也是卡特童年中唯一能近距离接触到的海军人员。这位海军舅舅与怀着海军梦的小外甥是亲密笔友,他们定期写信联络,舅舅给外甥寄来澳大利亚、日本、菲律宾、中国等多个国家的纪念品。当海军能免费周游世界,这是美国海军对所有男孩的最大诱惑。
故乡普莱恩斯距离大海不远不近,一直向东则是惊涛骇浪的北大西洋,一路向南进入佛罗里达州则迎来温暖的墨西哥湾。州内的海港城市萨凡纳,一度是州首府,在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中是战略港口。不过,萨凡纳的繁荣属于19世纪。
1864年11月12月,大局已定,北军将领威廉·特库姆塞·谢尔曼发动萨凡纳战役,从亚特兰大一路攻向萨凡纳港。这场战役俗称“谢尔曼向大海进军”(Sherman'sMarchtotheSea),北军一路上贯彻执行焦土政策,严重削弱了南方的战争潜力。这段历史让卡特家族在内的几乎所有乔治亚人,在战后百年内对联邦政府耿耿于怀、同仇敌忾。
年轻人当时进海军学院只有一条路,获得参议员或本州众议员的推荐。卡特父亲目光瞄准了众议员史蒂夫·佩斯,每次竞选活动时忠诚支持他,提供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资金。卡特上高中时,父亲带着他一年一次去佩斯家里,简单讲完儿子优点后,便提醒佩斯记得到时候帮忙圆梦。海军学院的推荐名额竞争复杂激烈,佩斯从没明确答应,到卡特高中毕业时也没有做推荐。
佩斯想了个折中办法,建议卡特去乔治亚州西南州立大学读一年,以等待机会。1941年9月,卡特进大学校园读专科,他全力以赴学习海军学院入学指南里给考生规定的那些科目。一年后,佩斯依然无消息,老卡特火了,跟佩斯摊牌。这位众议员终于答应:“明年我会推荐吉米,如果他能在大学取得好成绩,他就不必参加入学考试了。
卡特转学进了乔治亚理工大学,这是美国最著名的理工学院之一。在名校苦读工程学的同时,他加入海军预备役军官训练团(NROTC)。1943年,他如愿经参议员的推荐,进了梦寐以求的海军学院。
就在他竭尽全力要进海军学院期间,珍珠港在1941年12月7日遭日本偷袭,太平洋战争爆发。他的汤姆舅舅,此时此刻正驻守在前哨阵地关岛。关岛孤悬海外,自太平洋舰队遭重创后就失去了援军到来的可能性,它在12月8日遭受日军进攻。关岛几乎没有防备,美军也就没有重装备,故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关岛总督在10日一早宣布投降,卡特的舅舅成为战俘,更糟的是音讯全无。
亲人都认为汤姆已经阵亡,直到日本投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他在日本本土现身。他算日军战俘营里的幸运儿,在一条矿山运煤铁路上当了4年的消防员。在挨打和挨饿中,他换上了严重的静脉炎。
让卡特引以为傲、视为榜样的海军舅舅,在战争爆发的第四天就沦为阶下囚。舅舅的二战生涯,与太平洋上的多场血腥又光荣的战役无关,他的太平洋战争任务是在日军虐待下求生存。战争也影响了一整个家庭,舅妈带着3个孩子离开旧金山,在惶恐和无力中来乔治亚州投奔公公婆婆。包括卡特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大都市生活习惯很怪异。
这一切,正是这位农场少年的二战伤痕记忆的几乎全部。
海军官校读书而没赶上二战
美国卷入二战后,军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规模来扩充,对海军军官的需求量自然很惊人。战场等不及人,海军官校原本4年的课程,卡特这届学生需要在3年内完成。
当时的校园文化,存在着老生欺凌新生现象。在学校的第一年,高年级学生尤其是北方人,锁定卡特是恶作剧对象,他们逼迫这位学弟唱《向乔治亚进军》(MarchingThroughGeorgia)。这首创作于1865年的歌曲,是萨凡纳战役的象征。“当我们挺进乔治亚州!呼啊!呼啊!我们带来了欢乐!万岁!万岁!只有的旗帜高高飘扬!所以我们就要从亚特兰一路欢唱到那大海之滨……”
逼迫南方白人唱起这首慷慨激昂的军歌,无疑是充满文化气息的“损招”。卡特每次都坚决不服从,“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精神抖擞地接受惩罚,这也许弱化了我和那些实施惩罚者之间的冲突”。
海军官校最翘首以盼的时刻,是每年夏日搭乘军舰在加勒比海和大西洋上航行。卡特记得1944年夏季那次出海,搭乘“纽约”号战列舰(USSNewYork,舷号BB-34),抵达特立尼达岛。这是一艘在1914年服役的军舰,有5座双联装356毫米火炮炮塔,即10门主炮。它已经老态龙钟,根本无法跟随机动舰队参加高强度作战任务,只能执行巡逻护航、对岸炮击、训练人员的任务。
经过现代化改装后,“纽约”号用来训练美国海军、美国海岸警卫队和盟国海军使用主炮,新式76毫米副炮、新式40毫米和新式20毫米机关炮。从1943年7月到1944年6月,11000名士兵和750名军官接受了这项培训。之后,它被派往海军官校,从1944年月到8月连续进行三次见习军官巡航。1800名见习军官在“纽约”号上完成航行,卡特是其中一员。
他永远忘不了二战的最后时刻:“我清楚地记得,1945年8月7日,我坐在北大西洋的一艘旧式战列舰的钢铁甲板上,同所有士兵集合在一起听我们三军总司令的重要通告。舰上的高音喇叭以及时断时续的无线广播,使得总统在密苏里号上模糊的声音听起来更超现实。信息本身恰好如非现实世界的一半。杜鲁门总统已授命使用‘一枚原子弹’——一种威力难以形容的武器,攻击日本。”
就在一天前,美国向日本广岛投掷了一颗原子弹,蘑菇云升起,城市毁灭。卡特在内的所有美国海军官兵,都为这场攻击而欣喜若狂。“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条款,他们可能会预料到空中降下毁灭性的暴雨,这种景象从未在地球上见证过。海上和地面部队将跟随在空袭后面,他们还没有看过这样的数量和能量,而他们已经清楚地了解到我们的战斗能力。”新任总统这番话更是鼓舞了军心。
8月9日,长崎也毁于原子弹。日本撑不住了,在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卡特在1946年毕业,就如父亲从军一样,他没有体验大战的实际战场,仅仅相差一年。倘若没有核武器面世,美军为首的盟军将进攻日本本土。参谋作业时候,预计这场规模空前的恶仗将持续到1947年,美国战争部估计美军将阵亡40到80万人。届时,海军少尉卡特必将参战,海军面临的唯一有效威胁是“神风特攻”。
“1984年,我是第一个访问广岛的美国高级政要,我深深地被遗留下来的破坏痕迹和攻击造成的大约66000死亡人数所打动。很明显,这是给人类带来恐怖后果的一个破坏性军事攻击。”卡特在当过总统后更加理解杜鲁门的决断,“我仍然认为杜鲁门使用原子弹的决定是正确的。请记住,我们是在进行一场保卫民主、保卫我们国家和我们公民的公开宣战的战争。战争期间,一个统帅不可能把保护敌人当作他的头等大事;他自己部队和公民的生命更重要。这是战争的本质。”
在安纳波利斯读书期间,卡特收获了爱情。埃莉诺·罗莎琳·史密斯(E-leanorRosalynnSmith)出生于1927年,是卡特最小的妹妹露丝的闺蜜,早早就与卡特熟识。1945年,第三学年开学前的暑假里,回家乡休息的卡特开始与罗莎琳恋爱。1946年7月,海军官校毕业没几天,卡特与罗莎琳结婚,可谓双喜临门。这份忠贞不渝的爱情,已经维系超过75年,成为美国政坛乃至全社会的佳话。
在两艘老旧战列舰上服役
毕业分配时刻,卡特不走运了,抽到的数字几乎垫底,被派到“怀俄明”号战列舰(USSWyoming,BB-32)。纽约级战列舰是怀俄明级战列舰的改进型,主炮口径变大,故“怀俄明”号比“纽约”号还老。“怀俄明”号的二战经历更加不像一艘战列舰,主炮炮塔在战前就被拆除,改成炮术训练舰。到卡特在内的最后一批船员登舰时,所有主炮炮塔都被拆除了。
每周一到周五,该舰往返于弗吉尼亚州和北卡罗来纳州的海岸间,周末抛锚停泊。照卡特的描述,这艘老舰已经破旧到惨不忍睹。船体变形,主电池在战时烧坏,漏油严重到必须远远停在港口外面,船员只好坐小船来往于岸舰之间。
这艘老爷舰此时的使命,测试新的火控设备、雷达、航海设备、通讯设备等。“作为一名年轻的军官,我被委以各种各样的职责,有的比较普通,有的则需要很强的创新性,其中还包括电子技术工作。”卡特详叙自己的第一份岗位职责,“当时我们的经费十分紧张,每当陀螺仪、雷达、远程导航(基于无线电波的远距离导航系统)、火控系统或武器装备有新产品时,我们只能负担得起一台试制模型的费用,我们的任务就是对这些模型进行尽可能全面而低成本的试验。”
遇到恶劣海况,官兵们就无缘上岸了。守着破烂不堪的设备,不能保证周末休假时间里上岸娱乐,舰上毫无疑问士气低迷。卡特也深陷沮丧中,他要在这艘舰上呆满两年才能申请调职。“怀俄明”号于1947年8月1日退役,卡特在内的船员们则在几天前被转移到战列舰“密西西比”号上(USSMississippi,BB-41)。这也是一艘老舰,1917年服役,但比“怀俄明”号新,舰况也好不少。对于原“怀俄明”号上的官兵来说,至少“密西西比”号可以停靠码头,保证了休假正常进行。
工作内容没变,工作环境换了一个,卡特心情大大振作:“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做电子技术工作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因为我可以便利地了解到武装部队引入的每一项新技术,有时甚至还有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所引入的技术。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下决心尽职尽责做一名优秀的海军,并开始潜心学习航海及导航技术,了解船上做实验和评估的设备以及有关舰艇本身的信息技术。”
然而,新舰长作风太专横,在严明军纪上走向极端。他常常小题大做惩罚手下,若有人招惹他不开心,他会在船靠港时延迟几个小时才发布登岸许可。1948年总统选举初期阶段,当舰长得知卡特对左翼色彩过于浓重的亨利·华莱士颇有好感,他私下里狠狠批评了卡特。“你要么选择海军,要么选择政治。”舰长用手电筒戳卡特的胸口并扔下一句话。
卡特认为上司的这番表态就是羞辱,他一辈子都耿耿于怀。他陷入更严重的消沉情绪里,甚至觉得从军是人生中犯下的一个严重错误,他动了退伍的念头。横向对比,相比那些分配到最新型的衣阿华级战列舰、埃塞克斯级航母上的同学,卡特无疑是郁闷加羡慕。再往下是战时新建的大批量的重巡洋舰、轻巡洋舰、驱逐舰,也比他那两艘老舰强很多。
老战列舰上两年岗位期满,他面临三个选择,情报工作、海军航空兵、潜艇。他选择了潜艇,通过了选拔,还通过了幽闭恐惧症等心理测试。他回顾海军生涯时最留恋潜艇时光:“我对潜艇部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热爱,我爱它光荣的历史,也爱所有船员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核潜艇辉煌生涯
即将启动时刻突然中断
经过潜艇学校的半年受训,卡特被分配到“鲳鱼”号潜艇(USSPomfret,SS-391)上。它属于巴劳鱵级潜艇,在战时动工造了120艘,是数量最多的美国潜艇级别。从1948年12月到1951年2月,卡特在这艘潜艇上服役,日后成为唯一一个当过潜艇艇员的美国总统。“鲳鱼”号在1971年转交给土耳其海军,服役到1987年。
1949年春季,“鲳鱼”号来到香港,接着去上海,又去青岛,在青岛停留了近两个月。这是卡特第一次来中国,第二次中国行则是1981年卸任总统之后。由于青岛有美国海军基地,当华东华北已经政权易手时,青岛依然掌握在国民党军手中,尽管它只能靠海运维持补给。
解放军于1949年5月发动青即战役,即进攻青岛和即墨,粉碎第11绥靖区。6月2日,解放军攻克青岛。卡特见证了美国海军的撤退时刻,以及国民党政权的大厦将倾阶段。最后时刻,卡特所在的潜艇停泊在港口中较远的码头,大量艇员留在潜艇上,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撤离青岛。
离开“鲳鱼”号,卡特去船厂监督一艘新型常规动力潜艇的制造,“K-1”号(USSK-1,后改为SSK-1),1955年12月重新命名为“梭鱼”号。梭鱼级潜艇共建造3艘,K-1是首级舰,它们专门用来猎杀日益庞大的苏联潜艇部队,被形容为“杀手潜艇”。在新潜艇上的工作令人更加兴奋,因为新技术扎堆,这是所有官兵都朝思暮想的工作环境。
1952年6月,卡特晋升为中尉。与K-1相处两年后,卡特遇到了海军生涯中的贵人,核潜艇计划发展负责人海曼·里科弗(HymanGeorgeRickover)上校。里科弗推动了美国海军核潜艇和核动力水面舰船成军,被誉为“海军核动力之父”,但直率、狂妄、好斗个性给他创造了“他那个时代最著名和最具争议的海军上将”争议形象。
美国当时在尝试建造两艘核动力潜艇,“鹦鹉螺”号(USSNautilus,SSN-571)与“海狼”号(USSSeawolf,SSN-575),两者的反应堆分别由斯克內克塔迪市的通用电气公司、匹兹堡市的西屋电气公司制造。卡特申报了核动力潜艇的岗位,为此要接受里科弗的面试,这是卡特一生中的重要时刻。
两小时的紧张问答后,里科弗问卡特在同届生里排名第几,卡特说在820人里排第59名,里科弗问“你一直都做到了最好吗”。卡特本想回答是,但在对方严峻眼神逼视下改口说:“没有,先生,我并没有以一直做到最好。”里科弗扔下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呢”,谈话就结束了。卡特沮丧回去,以为被淘汰了,未料几天后收到入选通知。他在1975年出版为总统竞选做宣传的自传,便以里科弗这句掷地有声的质问作为标题,《为什么不是最好的:我的前五十年》(WhyNottheBest?)。
卡特与另一名军官,连同20多个士兵,被派往斯克內克塔迪,一边学习核能基础知识,一边参与建造反应堆。1952年12月,加拿大乔克河核电站因反应堆燃料熔化导致氢气爆炸,卡特一行人赶去参加抢险拆卸工作。他们防护设备穿戴整齐,每次须在90秒内拆下尽可能多的螺丝和管线。之后几周内,他们的尿液里都带有放射性。
从1952年10月到1953年10月,他一直在跟核潜艇制造打交道。父亲在1953年7月死于胰腺癌,儿子在陪伴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时,意识到父亲在社区服务上的卓越贡献。卡特开始思考一个终极问题:“即使我最高的职业抱负得以实现,我也不能从心里消除我们俩的生命相比谁的更有意义这一问题。”
最终,他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决定放弃前途无量的海军生涯,回到离别12年的故乡小镇,继承父亲经营花生种植的事业。从做这一选择起,他进一步走近了信仰世界,这份虔诚陪伴他终身。
1953年10月9日,卡特退役了,在海军服役了7年4个月8天。他形容这是“一生中最奇怪、最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在9月7日,“海狼”号开始铺设龙骨。一年后的9月30日,“鹦鹉螺”号服役。1955年1月17日,“鹦鹉螺”号第一任艇长发布著名命令“以核动力前进中”。美国海军的核动力时代正式开始,但这一切已经与卡特无关。
(本文参考书籍《从农场到白宫:卡特自传》、《黎明前一小时:我的童年回忆》、《永活的信心》,三本书皆为卡特本人所著)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854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