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开始已两年半了,我们仿佛进行了一次没有准备的生存实验,体验了一段别有意味的人生历程。
“何处相思明月楼”
古代的千金小姐,藏在深闺,寂寞时犹可移步后花园,赏花花草草,看云卷云舒,听一听墙外的说话声和笑声。而疫情下,巍巍高楼上一个个小窗格中的人却常常只能在方寸之地徘徊,在阳台上望月兴叹了,几步之遥的窗外也可望不可及。一个隔离十几天的同事说,看到楼下扫马路的环卫工人,真想下去帮他扫。古时庭院深几许,今日高楼不胜寒。
现代社会,自然和社会已在全球范围内融为一体,强大和脆弱、便利和风险分明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由大地、植物、动物和人类构成的共同体变得清晰可见,这是一种生命体的团结,它平等地令一切都处在威胁之中,在20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候,自然就是社会,社会也是“自然”。这是乌尔里希·贝克在《风险社会:新的现代性之路》中的论断。“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敬畏自然、保护自然就是护佑社会,爱惜自己。
“一骑红尘妃子笑”
在消费的滚滚红尘中,风驰电掣的外卖小哥也是如此呼啸而来,绝尘而去,但等待他们的往往不是宅男宅女的莞尔一笑,而是催促、抱怨甚至河东狮吼。在科技和市场的赋能下,每一个小小心愿,从一杯饮料、一块蛋糕、一碗酸辣粉,到大块头电器都精准送到,预想的惊喜准点燃爆,人之为人,何等风光?谁还愿意回到古代做那个千呼万唤翘首以盼的皇帝贵妃呢!消费已越来越成为驱动社会和人生的主要动力。
然而疫情来袭,“买买买”成了“莫莫莫”,这份消费的尊贵和满足也着实打了折扣。快递物流在地图上“趴窝”了,几天不动,有的小区无法配送了,很多东西需要去“抢”和等了,人们又不得不重拾了久违的耐心、细心和匠心了。一粥一饭,也知来之不易,半丝半缕,当惜物力维艰。曾在西方20世纪60年代开始尝试的DIY(自己动手)生活方式在疫情中也成了流行,自己炸油条,蒸馒头,做蛋糕,理发,缝纫...,原来双手可以做这么多事情,原来消费之外有这么多乐趣。
汉娜·阿伦特在《人的境况》一书中曾警示:“一个明显的危险迹象是,我们整个经济已在一定程度上演变为浪费经济,每个东西一在世界上出现,就被尽可能快地吞噬和抛弃掉,只要这个过程本身还没有突然以灾难性的方式结束的话”。齐格蒙特·鲍曼在《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中也犀利地指出,“理想状态的消费者不固守任何东西,没有永久的承诺,没有可以被完全满足的需求,也没有所谓的终极欲望,时间性和短暂性是其内在特征,它们遍体都写满了死亡的悼词”。当消费主义的阴影从我们身边飘过,疫情象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号、一段引人遐想的留白,提醒我们在消费的高速路上不要迷失自己,不要使人生也不知不觉沦为了快消品。
“删繁就简三秋树”
曾几何时,各行各业或主动或被动地陷入各种繁琐的安排、复杂的流程、赶场式的节奏、内卷式的竞争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之间,浪费了几多人力、物力、财力。而疫情一来,工作简化了,节奏变慢了,形式俭朴了,大家开始意识到,原来有些楼可以不盖,有些项目可以不做,有些会可以不开,有些话可以不讲,有些比赛可以不办,有些仪式可以不那么高大上。当安静代替了喧嚣,当孤独代替了热闹,一种油然而生的充实感也许会让我们体会到加图的话是多么正确:“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最为活跃,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最不孤独。”
在线学习、线上开会、俭朴办事,直奔主题,省却许多繁文缛节,减少几多污染拥堵。讲排场要面子华而不实已乏人买单,多元化的工作理念组织模式正在变革。当咫尺变成了天涯,当真人变成了头像,当千山万水变成了云宇宙,当节约过紧日子成了新常态,也许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真实未来。
罗歇-波尔·德鲁瓦说,“现实如同鸡蛋一般饱满,让人几乎无法摆脱它的约束。我们相信它们是永恒的,直到它们被历史抹去”。疫情终将过去,生活总会继续。穿越疫情的迷雾,我们的头脑是否更冷静?我们的心胸是否更包容?我们的行动是否更坚定?
此去经年,愿良辰美景不再虚设,愿我们与自然深情相拥,愿那份亘古而来的淳朴悠远升起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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