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今晨  朱燕锋 摄）

吴重生/文

骤雨过后,满池荷叶经过一整个夏夜的孕育,在次日清晨,以昂扬的姿态,向风、向过往的青蛙或者水鸟,展示自己蓬勃的生命。

在青年画家张惠芬的笔下夏荷是滋润的,仿佛空气中也飘满了潮湿的分子,洋溢着青春的梦想;夏荷也是含蓄的,那含苞待放的荷花在画面的右上方探出头来,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掀开盖头偷看情郎的一瞬。夏荷又是坦诚的,画面左上方那一张呈平面舒展状的荷叶,荷叶中央留白,叶脉呈放射状,仿佛是悬在天边的一轮白日。

观张惠芬《荷花图》,你不得不佩服她构图的精妙。饱满的莲蓬占据了画面的主体部位和横亘其下的荷叶形成映衬之趣。横贯画面上方的落款,施以淡墨,与画面中新荷深黑的墨色形成对比。墨色的浓淡枯湿恰到好处,落款、印章和画面浑然一体,足见画家的功力和匠心。“荷深水风阔,雨过清香发”,使人联想到厚重的大地和广袤的天宇。此图正是画家心境的写照。

出生于兰江畔的张惠芬,自幼受家乡书画之风熏陶,负婺城求学期间,得到了画家凌宇冰先生的点拨,加之她生性聪慧,常以自然造化为师,业余勤学不辍,故而艺事大进。花鸟画中,张惠芬尤喜画荷。荷叶荷花在春夏秋冬展露着不同的风韵,在张惠芬的眼里,那是美人四季的舞蹈,风情万种。春的含情与夏的热烈,秋的丰硕与冬的凛冽,构成了画家笔下常画常新的主题。

“赤霜杨柳秋犹碧,既水芙蓉晚更明。”画面中的荷花如一团迎风飘摇的火焰。交叉的藕秆、平缓的荷叶统统退居二线,成了火焰的衣裳。当你看到斗大的雨点滴落在荷叶上,你会闻到乡野夏季那种特有的新鲜空气。推窗远望天边的云,仿佛静静的窗外便是这样一个闹闹的荷塘。

小时候在农村池塘里游泳，我经常在荷叶之间穿来穿去，上岸时随手摘一片荷叶当作雨伞，以遮挡火辣辣的太阳，饿了，摘一个莲蓬，挖里面的莲子吃，甜甜的，涩涩的。粉红色的荷花会招来蜻蜓。这种荷塘清趣，从水里弥漫到水面，氤氲在池塘四周。夏日的荷塘既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百变宝库”，扎猛子在水下可以与鱼虾嬉戏。运气好时，还可以捉住一两条鱼拿回家成为当晚的盘中餐。鱼虾和蜻蜓、翠鸟和青蛙，都是我们的玩伴。在水里玩累了，穿着短裤衩，手擎荷叶盖，赤着脚回家时，也不用担心会挨父母的骂，因为那是彼时乡下孩子的日常。

荷花高洁而不高傲。长在北京颐和园和杭州西湖，可供游客观赏。长在乡下野外，可供孩童玩乐，而塘下淤泥之中，莲藕在滋长……夏荷之献可谓巨矣。

吴昌硕尝自号为“破荷亭长”，画荷多为“醉墨团团”的茂盛之荷。他曾说：“画荷最忌呆黑，泼墨并非可以漫不经心，必须粗中有细，从大片水墨中显示出分明层次来才好！”

是的。夏荷的风韵和清趣，正是来自于这种“层次分明”的高洁之美。

2022年6月30日晨6时作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