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北京三联版《读书随笔》出版时,书前的两篇序文都提到了叶灵凤的藏书和《新安县志》,大有“不提《新安县志》,说尽叶氏藏书也枉然”的意思。我们因此知道,那部嘉庆版《新安县志》,不仅在叶灵凤的读藏生涯中占有重要位置,在研究者乃至官方眼里,同样也很重要,一直是一个大家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沈慰的序文《凤兮,凤兮》中,把叶灵凤的爱书与爱国联系起来,嘉庆本《新安县志》即是首屈一指的证据。文章说:
“他收藏有这部书,而且和广州、北京图书馆收藏的版本比较过,据他说,以他手头的这一部最全(胡按:后来的版本研究证明此说不确),内地就只有那两部,而香港却只有他这一部孤本。英国人虽然在香港抓了一百多年的统治权,却并没有抓到这样一部和香港有关的地方志。好几次有外国人,以当时的几万元港币(相当于如今的过百万)的代价,伸手想抓走这部书,他都一一拒绝了,只肯让香港英国官方的图书馆复印一份,作为参考资料。他生前不止一次表示,书要送给国家。在他死后,他的家人完成了他的遗愿。这一部《新安县志》现在是藏在广州中山图书馆里。”
另一篇序文,宗兰的《叶灵凤的后半生》中也说,叶灵凤视嘉庆《新安县志》为“稀世珍本”,常在朋友面前津津乐道。这部书在香港颇有名气,以至于叶灵凤去世后,他的家人怕“树大招风”,等不及叶氏全部藏书一起运回内地的日程,赶紧把《新安县志》率先捐给广州广州中山图书馆,以完成叶灵凤的夙愿。结果,其余藏书竟然未能及时运出香港,而是就近汇入了香港中文大学的藏书楼。
今天翻港三联的《叶灵凤日记》,我却有一事不解:既然《新安县志》在叶灵凤的藏书中如此重要,日记中为什么没有购藏记录?厚厚两大本日记,叶灵凤对订书、购书、读书、写书等事都有细致记录,但是,却没有告诉我们他何时在何地自何人手中买到了这部《新安县志》。
《新安县志》第一次出现在叶灵凤日记里,是在1947年5月30日。当时他正筹办报纸上的《香港史地》周刊,以香港政府纹章做周刊版头这些事他都要事必躬亲。那天的日记中说,“又以《新安(县)志》中之'鳌洋甘瀑'制版作插图。”
“鳌洋甘瀑”乃嘉庆版《新安县志》“图卷”中所载“新安八景”之第七景。
据此可知他当时已经收藏了嘉庆版《新安县志》,且放置案头,时时引用。据1951年5月2日的日记,他当时写作《佛堂门与赤湾的天后庙》时,查阅了《新安县志》,得知“佛堂门天后庙有南北二庙,北庙建于宋咸淳二年,遗碑(嘉庆二十四年)尚存”。
这部《叶灵凤日记》收入叶灵凤1943年9月至1974年5月的日记。叶灵凤是1938年开始定居香港的。所以我猜测,他是1938年至1943年间在香港买到的嘉庆《新安县志》,所以后来的日记里没有记载。他先后为这部县志写过两篇不算短的文章,都收在三联版《读书随笔》中,但文章中均没有提到他和《新安县志》是如何相遇的。还有其他原因吗?迄无读到相关文献。
之所以想找到准确日期,是因为叶灵凤和《新安县志》的相遇太重要了。他是香港最早重视《新安县志》的读书人和藏书家之一。他津津乐道自己的“稀世珍藏”时,深圳河这边的宝安县,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世上有这样一部书,说的是宝安和香港的共同历史。要到近六十年之后,一个叫张一兵的东北人,才把这部书连同康熙版《新安县志》一起整理了出来。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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