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以后，堂食已经开放。想起那个阳光温暖的中午。嗯，就是从那天开始的。算了一下，一共花了152.31元人民币。主要是核酸检测的费用。

非常确定，财政买单。你肯定要说，自从宣布免费之后，哪一次核酸的钱不是政府钱袋子里拿出来的？那算我没说清楚。这么说吧，比如您在海淀区，海淀区要求连续三天检测，那说三次就三次，少一次也不成。您住在朝阳区，朝阳区说了连续三天大筛，那就是集团作战，谁也漏不掉。

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儿。单位附近有个社区有阳了，我们办公的地方大概距离它有1.5公里吧，这是通过高德地图比划出来的。说实话这么多年我都没去过那个社区，甚至不知道还有那么一个社区。虽然单位搬到这片儿也好多年了。

我们在三环以里，那个社区在三环以外。上班打车要走三环。其实我已经很小心了，国贸那边管控的时候，路过那一片我打开了健康宝好几次。没想到国贸那边倒没事，这边就没躲得过，被大数据给不声不响地地抓住了——大数据是怎么想的。太淘气了。

先是有同事说，被流调了。开始还笑他，转天就发现自己也接到了短信，说我可能经过了风险社区，要求向社区报备等等——它说“可能”，我想我也没去过，应该没事。零点过后收到第二个短信。我是第二天早晨看到的。不去行不行？同事说会弹窗，要去社区签承诺书做核酸，然后弹窗会解除。

咱是老实人啊。赶紧给社区打电话，解释了半天，加了对方微信，截了高德地图标注了单位地址发过去。对方也发过来一张图，图上围绕风险社区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圈——我肯定不在那个圈里啊。听起来对方是理解了——您就是被扫着了吧。

这下放心了。让去社区签承诺书，那就去呗。想来签了就没事了，反正是没去过啊。不过签的时候就发现，这不能够。人家是这么规定的：不承认到过某某风险点位的人，需签署承诺书。承诺书上写，三天两检，然后发现，打印版的白纸黑字旁边多了四个字，粗黑笔的手写体——5天三检。人家解释说，按照本区的规定，就是说得居家7天健康监测，5天之内三次核酸，两次抗原，然后就解除弹窗然后就没事了。

你家里准备好吃的东西了么——不能出门啊，准备5天的量。工作人员说。我说我可真没注意是不是能顶得住5天。我认真地解释，虽然早前未雨绸缪，非常果断地随大流买了一个海尔的小冰柜，也存了点米面肉菜罐头食品啥的，这一阵不是放松警惕了吗，只顾着放心大胆地消耗存货了，可还没及时补充。

那你弹窗了没有啊？

没啊。来的路上还看了一眼呢。

社区的小姐姐或者大姐姐挺善解人意，口罩上面露出一双审视的眼睛，那你赶紧的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吧，够5天的就可以。京腔京韵地说。

赶紧的去超市买东西。疾走如风，一路扫荡过去买了一大袋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这就算居家了啊。心想也不算吃亏。上班的园区被管控了，开始通知说必须到岗的人员可以申报名单，需要准备集体宿舍，点对点上班，从家到单位是不行的。各公司提交的到岗人员名单，经防控部门审核就行。本来领导也想着弄个集体宿舍啥的，一会儿对接园区物业的同事传话回来说，那也不行。对方发微信说，别报了，反正也不批。说白了，通知就是给你看看，而已。

在家办公，线上开会。5天三检，核酸工作人员是要上门的。上门核酸都是单管。等出了结果截屏给社区；隔日是抗原检测，抗原包社区提前发了。自己检测完拍照给社区工作人员——我这么想啊，反正也没测过，学习一下也是好的。

没事瞎琢磨。短信通知是说，“您可能到访过涉疫相关风险单位”，然后要求接通知后原地不动，等待联系配合后续排查。但是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两天了。再说只是可能，那就说明存在两种情况，去过或者没去过，没去过不就没事了吗？承诺没去过，不承认去过，说谎后果自负。不过看起来社区的逻辑好像不是这样的。我在微信上拿高德地图跟工作人员比划了半天，对方也知道我就是被扫到了，人家那图标示的比我的可仔细。不过得到的结果还是签署承诺书，7天健康监测。好像所有逻辑的起点就是，承诺是不可靠的，一般群众的觉悟是不高的，说谎总是难免的。

工作人员一个劲儿地说别出门。其实那天想着48小时核酸要过期，准备上班，一早还自己出门做核酸了。工作人员怕也是不想麻烦，说既然做了，那这就算第一次了啊，这样就再给你安排两次核酸两次抗原。

就这样吧。反正公共交通都停了有一阵了，上班去单位的话要走到朝阳路北边才能打车，直线距离两公里，心说权当锻炼了，日行万步有了基本保障。现在可好，在家待着，这刚刚见了点儿起色的万步又要半途而废了么？

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因为给我的一个抗原包里面少了一个试剂瓶，社区工作人员来送。关门的时候他说，给你贴个条儿吧，我说啊——，他说，反正没几天了。等他弄好离开了，我好奇，出门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晕。一张A4纸，上面几行字，用的是我的口气，对楼里邻居说的，大意是本人某年月日返京，为了大家的健康，我和家人居家观察至某年月日。下面一行黑体大字：团结一心，战疫必胜。

不知道是否这是标准格式。可是呢，翻过年来就没出过京，啥时候就返京了呢？

再说，这个居家观察和健康监测是一回事么，搜了一下居家，马上跳出来一个新闻，某北京市民居家隔离期间私自出门去公园遛弯被查云云——看着这张A4纸，伸手扯了下来，想了想，又从家里翻出一张底色是绿色的纸来，然后写，各位芳邻：被大数据眷顾，本人遵令五天三检，上门核酸，惊扰勿怪。很认真地写，居家观察至某年月日。

防护服是坐着私家车来的。这倒是没想到。站在门口做采样。等到结果出来看了下，没有意外，阴着呢，负责检测的是朝安。

赶紧截屏给社区。

最后一次核酸检测的结果也出来了。发给社区工作人员，对方发给我一个说明，大概是一个操作指引，要在某APP 上面填写信息和说明啥的，“我会看到然后会给你解除弹窗的。”

我说谢谢啊，可是，我没弹窗哪？

这是不是浪费资源啊？我发个捂脸的表情。

啊啊啊——那您就可以随便出门了。她发了一段语音。社区姐姐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瞎琢磨，算了算这笔账。

根据官方定价，核酸和抗原核酸单检19.7元，抗原不得超过11.37元。五日三检，三次核酸，抗原两次，因为还有家人，算下来核酸118.2元，抗原34.11元，合计152.31元。

正好那几天医保公开声明，不能用医保账户支付大规模核酸检测的钱，所以这152.31元，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就是财政掏了。

就是瞎琢磨啊，不知道像我这样做核酸的会有多少人？每一个风险点位和封控管控区周围，肯定都有一群像我这样的被检测人员哪。又想起那个不规则的圈，不圆不方，不知道扫到了多少人。

大帐咱也不会算，只能就着眼前这点儿鸡毛蒜皮说两句。其实想想很多城市的人们所经历的种种，咱都不好意思说被流调了。只是，也是一点个人记忆吧。

又想起来，也是前一阵的事儿了。在小区排队做完核酸赶着去上班，用滴滴叫了辆出租车，路上跟司机瞎聊。说这几天又排队核酸筛查呢，怎样怎样。他说，这不挺好啊，有人给做核酸，筛查了不是更安全呢。反正也不用自己掏钱。

哦嗯，我跟他逗闷子——不过那钱，说到底不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钱么？您不得纳税什么的？

嗨，要说也是——可是谁还想得了那么远呢。他接一句，坐的挺直，头也没回。正好绿灯亮了，话音落处，一脚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