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 / 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令人怀念的时代,也是一个文学时代。粉碎四人帮后,压抑了太久的文学界一夜之间像井喷似的活跃起来,大量引人注目的文学作品源源不断地来到读者面前。那年代,全社会好像都是文学青年,人们谈论小说人物,诵读优秀诗歌,相互借阅文学书籍和各种期刊杂志……
四十年前,钱钟书先生在《写在人生边上》中说道:“我们在创作中,想象力常常贫薄可怜,而一到回忆时,不论是几天还是几十年前、是自己还是旁人的事,想象力忽然丰富得可惊可喜以致可怕。”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中国文学空前繁荣昌盛的时代,也是中国作家创作热情最为高涨、成绩极为突出的阶段。“伤痕文学”开始,一批作家、诗人横空出世,在两代人心中留下了深刻记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文学不仅占据着耀眼的位置,同时扮演着启蒙者的角色。那个时代是思想文化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彰显着文学的多维价值。对于大多数文学青年来说,更是一个理想重建的时代。人们满怀期待地憧憬着自己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人们终于体会到激情、狂热、理想和浪漫。诗歌,成为一些人表达内心世界的最佳选择。
那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时代,那时有我们喜爱的诗歌,还有至今难忘的诗人。
三十多年前,一位年轻诗人应邀参加成都一所大学的诗歌朗诵会。3000人的礼堂观者如堵。当诗人朗诵完自己作品《回答》后,全场全体起立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些与会者跑上台激动地和诗人拥抱,其中一名男同学跪地亲吻诗人的双脚,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于是,他立马冲出包围,从一个厕所的后窗跃下而逃。而这个落跑的诗人,叫北岛。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北岛在拔丝厂当工人,也是一名酷爱诗歌的文学青年。他的诗歌《回答》正因一个清醒而孤独的觉醒者的自我描绘和内心表达,引起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
同时代的另一名诗人,以一首婉约的诗歌《致橡树》影响了一代人的爱情观,成为无数年轻人心中的英雄。诗歌中对人格独立和人生理想的追求张扬,引人进入一种全新的爱情新境界。写这首诗的作者舒婷,当时还是厦门灯泡厂的一名普通女工,诗歌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顾城被称为童话诗人。他的诗纯净、自然、清新、不加雕琢。他的诗歌创作常常伴随着午夜的灯光。他的枕边总是放着一支铅笔,睡梦时忽然出现灵感,他就直接写在墙上,所以,他枕边墙上涂满了梦幻色彩的诗句。他曾在卧室的墙壁上写下了一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正是这首诗歌,成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年青人的心声。即使到今天,依然有人记得这个诗句,并脱口而出。
事实上,在这一时期,还曾出现过一名诗人,他以积极向上、昂扬超脱抒写着另一种时代旋律。《如果生活不够慷慨》《倘若才华得不到承认》《挡不住的青春》《走向远方》《跨越自己》……多少少男少女,曾自觉或不自觉地读到并记住了“汪国真”这个名字。他们怀揣着纯真梦想,在汪国真的诗行里找到希望与方向。
诗歌,成了那个时代文化最集中的展现,它甚至比小说更能影响年青人的心灵。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文坛井喷式发展拉开帷幕,并对整个八十年代中国文学的发展起到了积极影响。这一时期先后涌现出“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等多个流派,彰显出小说文学作品的潮流特征。
伤痕文学最早在读者中引起反响的是刘心武创作的短篇小说《班主任》。小说拉开了人们回顾历史伤痕的序幕。此后,一大批作家和同题材的作品涌现,包括后来红极一时,由谢晋导演搬上银幕的《芙蓉镇》,梁天母亲谌容的小说《人到中年》后拍成电影等等,以真实、质朴甚至粗糙的形式,表现出呼唤人性、价值和尊严等人道主义色彩,成为那个年代集体回忆的一个符号。
随着文学和现实生活发展的同步,许多作家将目光由历史拉回现实。改革文学的代表之作是作家蒋子龙的中篇小说《乔厂长上任记》《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小说关注新旧体制转换时期的社会矛盾、伦理关系和道德观念,特别是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具有极强的现实性。此后,张洁的《沉重的翅膀》、苏叔阳的《故土》、张贤亮的《男人的风格》、贾平凹的《腊月•正月》《鸡窝洼人家》等一批作品问世。农村改革现状成为作家们关注的焦点,其中有对农村改革光明的描绘,有对中国农民变异的触及,有对商品经济对传统农村文化冲击的思考,也有对农民精神生活追求的书写。随着后期改革文学的多元化发展,题材和视角等都发生了一定变化,理想主义色彩逐渐淡化,但是同主题的文学作品仍层出不穷。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各文学流派异常活跃,寻根文学随之出现,一批实力派作家崛起,创作了一批思想新锐、艺术精湛的优秀作品,成为那一时期的经典。代表作品有李锐的《厚土》、莫言的《红高粱》、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等,在当时的文坛又刮起一阵旋风。莫言的《红高梁》系列作品,可以说是当时寻根文学的代表之作。小说具有强烈的生命意识,赞美了原始而质朴的生命力,以及对自由生命的渴望,最终达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寻根文学之后,各种文学流派大行其道,纪实文学、先锋小说等在此基础上得以延伸和发展。可以看到,作家们试图在创作中提出更为独立的思考和实践,进而回归对文化的敬畏,并在不断挖掘和重构民族文化精神的同时,为文学发展打下扎实基础。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的辉煌岁月,也是文学期刊的灿烂时光。文学杂志期刊遍地都是,《人民文学》《十月》《收获》《诗刊》都曾是千千万万文学青年的必备读物。由各地出版社兴办的文学期刊也开始异军突起,各级作家协会和文联办的文学刊物数不胜数。此时不仅刊群规模快速膨胀,也为纯文学期刊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随着纯文学期刊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阶段,文学创作也重回纯文学道路。作家与期刊编辑之间的频繁互动促进了双方主体意识的觉醒,也直接影响到纯文学期刊的办刊理念和编辑策略。各种文学期刊也形成不同等级,一般来说,中央一级具有最高权威性,其次是省、市刊物。不同期刊会根据自身的角色和地位获得相应的话语权。虽然如此,但是由于这一时期各大纯文学期刊逐渐回归文学自身,也给更多作者提供了可能。一方面,各大期刊大力扶持新作者,通过多多发表新人作品,不仅为更多作者提供了学习交流平台,同时也树立了更鲜活的期刊品牌风格。
一本真正优秀的文学期刊,一定会通过它的文学姿态,尤其通过它不断的文本从众多文。
学期刊中显影而出。八十年代中期,《收获》推出了第一个先锋作家专辑,刊登了格非、苏童、叶兆言、余华的作品;《西藏文学》发现并刊登了被视为先锋文学代表作的《拉萨河女神》;《十月》曾刊登了《飞天》《苦恋》等颇有争议的文学作品;《当代》更倾向于刊登长篇小说和报告文学;《花城》曾大力推介国外文学流派……
之后,随着出版环境的变迁,各大纯文学期刊也面临着发行数量的急剧下滑,加之通俗文学期刊抢占市场,纯文学期刊陷入了繁荣之后的困境。但是,纯文学期刊始终在不断寻求改变,以突出办刊特色,贴近读者需求,平衡好文学与现实之间的平衡关系。
繁荣值得被记录。当我们试图通过回忆让那段岁月再次回到大众视野,或许依然能够听到文学的回音,从中汲取自己的诗情,并努力走向更有温度的未来。
八十年代,一个值得怀念的文学时代,一个让中国人永远不能忘记的改革开放新时代!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854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