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诗琪 张昊/文 近三年,心衰被视为继冠脉支架和介入瓣膜之后的下一个千亿规模的医疗器械赛道。作为全球唯一保持增长趋势的心血管疾病,2019年全球心衰患者就达到2970万,其中中国的心衰患者约1370万,治疗心衰除了心脏移植外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我们常听到的“人工心脏”。
目前人工心脏的主要市场还是在美国,包括雅培、美敦力等巨头都以收购的方式出手了,额度最高的交易高达250亿美元。雅培通过收购HeartMate,使得心衰业务近三年都两位数增长,成为公司增速最快的业务。以此为主业务的Abiomed同样受到资本市场的青睐,上市以来,市值涨幅超过6000%,过去十年在标普 500 指数所有股票中表现位居前三。
国内还没有特别成熟的方案,不过2021年至今,人工心脏赛道投融资事件达7起,总融资金额达数十亿元。
这其中,成立于2017年的心擎医疗算是最头部的公司之一。四年时间里,它先后完成了5轮融资,最近一轮融资完成于今年十月,近五亿元融资额,由红杉资本领投。在这段时间里,心擎医疗搭建了四条产品线,其中进展最快的体外磁悬浮人工心脏产品仅三年就进入了临床,是目前国内唯一、全球唯二的产品,未来他们的计划是在几年后每年上市一款产品。
我们跟这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杨韶延聊了聊,从他的角度,描述了对行业趋势,资本逻辑,以及产品本质价值的理解。
经观大健康:人工心脏在器械领域是一个前沿且小众的方向,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是什么?
杨韶延:一个是因为创始人本身研究方向就是人工心脏,在学术领域已经做了十几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把产品真正推到临床。另一点是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能感受到国内的需求是很迫切的,国内这个领域基本上是空白,真的有很多患者。
经观大健康: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几次迭代,中间的关键节点是什么?
杨韶延:我觉得主要是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称之为“土法炼钢”,就是从我们最开始的2、3个人发展到20多个人,靠我们自己一个个去聊,把整个技术团队慢慢搭出来。这个时间还蛮久的,差不多是从2017年到2020年。
第二个阶段是个裂变的过程,很快从20人出头的规模一下扩张到近100人,是个指数级增长。我们团队的职能也开始细分,最初我是身兼数职,比如HR、财务都要管一点。现在我们HR、财务,包括医疗器械注册、法规都有专门的人在盯。不过这个发展速度有点超预期得快,我们有时候也有点忐忑。
经观大健康:现在相对落地的产品是什么,未来规划是什么?
杨韶延:目前的体外人工心脏是最快的,现在在临床试验过程中,我们计划之后每年至少会有一个产品上市。
我们是2017年底做出了原型机。在2019年、2020年做了很多迭代改良和动物实验。在2020年底开始了第一个临床实验,差不多是花了5年的时间,算是比较快的。因为一般这种复杂的医疗器械,国外的开发周期在8到15年。
经观大健康:研发过程中的效率提升点主要在哪?
杨韶延:我们很敢投入资源,有时我说我们总是做着自己户头10倍的金额才该做的事情,有了1000万就做1亿的事情,有1亿就做10亿能做的事情,拼了。
举个例子,我们在很早期就敢用很多技术咨询公司,并不是每一个手上只有几百万现金的创业公司,就敢付出去同样几百万的技术咨询费的。比如做流场模拟,常规情况下模拟一次迭代时间可能是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结果不好,只能重新再花三个月去模拟一次。那我们可能就会同时找4家公司一起帮做模拟,总有一家能成功,代价就是我的技术咨询服务费是别人的4倍。
当然不是光花钱就行的,但我觉得,花钱是帮助我们更加快速且有效地去试错,然后在快速试错的过程中,我们比别人可以去早识别出更加准确,或者说更加有效的发展路径。花钱不一定有用,但不花钱肯定没这么有用。
经观大健康:投资方怎么认知你们这种路线,融资过程中有什么挑战?
杨韶延:总体来说我们还是挺顺利,不太缺钱。2017年、2018年时,关注这块的投资人很少,确实不容易。但到了2020年尤其是2021年的时候,整个赛道起来了,投资人也都被教育过,沟通起来也很顺利。
对于花钱,我们也有过沟通。我觉得钱本身是没有价值的,钱只有在转换成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才有价值。所以花钱慢那是最大的成本支出,因为放在账上的钱都是没有用的。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用很聪明的方式花钱,这样的钱花得越快越好。
经观大健康:常规的创业公司可能会把资源集中到一到两个核心产品上,但心擎医疗选择多平台多管线发展的路径,为什么?
杨韶延:首先是因为心衰这类疾病本身很复杂,它不是一个体外人工心脏就能解决的事情,它可能会需要介入的人工心脏一起服务,也可能会需要人工肺来解决随之而来的呼吸衰竭,可能还有其他的问题。
我们选择先落地体外人工心脏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既可以支持心衰,又可以很方便地串联其他的脏器模块。它的原理是通过一个泵把人的血液抽出来,处理之后再放回人体的一个过程。如果是把血液加入氧气,这就是人工肺,如果是消除毒性,这就是人工肾。它本身就包含了平台化的属性,也就是我们想做的多器官支持。
而且这种复杂的医疗器械它的研发周期很长,从立项到预期到上市至少是6到10年,如果等到第一个产品推出来先去验证,然后等销量爬坡,之后再去想下一步,那我觉得这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提前去规划这个需求,进而等到爆发期的时候,可以实现每一年都有一个产品能上市。
经观大健康:基于现在的规划,对标海外同类型公司有弯道超车的机会吗?
杨韶延:有一些方面我们肯定是有优势的,但我觉得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因为高精度器械行业里,海外的代工厂或者供应链相比于国内来说还是成熟不少,良品率很高,所以做起来会比较容易。
我们在搞供应链的时候就遇到很多的困难,加工没有办法达到我们的标准,或者说他们做10个才有1个达到我们的标准。供应商沟通的成本也很高,而且很难训练供应商,我们也不是一次下几百万台的大订单,供应商不一定愿意配合我们去调整。
举个小例子,我们当时想在柔性电路板上实现一个功能需要一种切割工艺,整个过程就像切草莓蛋糕,一刀切下去,草莓要变成一半,蛋糕也要被切开。一旦草莓歪掉,或者下面蛋糕滑了,就算失败。光这件事情就花了半年,还是找到很好的厂商才把工艺落地,诸如此类的例子非常得多。现在产品进了临床,整个供应链算是搭起来了,但要大规模稳定地工厂化生产,我们还需要接着努力。
经观大健康:之前提到融资环境在这两年发生了挺大变化,原因是什么?
杨韶延:我觉得是注意力转移之后的结果。因为早期的时候,尤其最近10年,整个赛道还是集中在结构性心脏病这一方面。从启明医疗、沛嘉医疗,加上后面很多玩家都在做瓣膜产品。但这一波过去之后,投资人会感觉好像没什么项目好投了。
但是这些投资人切入到这个领域之后,发现心血管疾病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所以他们会本能地去找其他方向。不管是外周介入、神经介入等,自然也会有一定的比例的投资人进入到心衰赛道。然后他们就向着“洼地”集中起来,我们赛道的钱就开始变多,整个行业的玩家也就多了起来。2019年之后进来了不少公司,尤其是去年整个方向很火,但现在比较成规模的公司应该在5家以内。
经观大健康:未来这个赛道有可能进入红海竞争的状态么?
杨韶延:我觉得竞争会变激烈,但红海应该不至于。因为它技术壁垒毕竟还是非常高,真正能做的公司不会太多,它从想法出来到实现都挺难的,可能会是几个跑得快的公司一起竞争。
经观大健康:最近心血管方向的创新医疗器械公司在资本市场上表现并不是很好,如何理解这个情况,会对行业风向造成影响吗?
杨韶延:我觉得资本的预期都是超前的,这个产品肯定是好的,但不一定有资本想象中那么快。我相信它未来是大的事情,因为这些很底层的逻辑都是很确定的,现在心脏病人、瓣膜病人数量,微创治疗的趋势,这些都是确定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伴随时间的发展,只要你的产品确实能够解决问题,然后给企业足够的时间,它最后是能证明自己价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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