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宗明/文 浩哥火了。这里的“浩哥”，不是东北网红二龙湖浩哥，而是上海文峰集团老总陈浩。他是被“今日文峰”公号上的一篇《秘书眼中的上海文峰美容美发集团总裁浩哥》带火的，文章称他“有天眼”“掌握万物之规律”，是“首屈一指的三百六十行状元大满贯”，说“只有浩哥的思想才是帮助我们成功的唯一方向”。拔出“职场彩虹屁天花板”带出泥，随后，文峰集团与“浩哥”的不少黑历史也遭到起底。

“为人不识陈浩（男），纵开天眼也枉然”，在不少企业老总选择韬光养晦、低调藏拙的背景下，“浩哥”以这么高调的方式登场，确实有些非同凡响，也难免引来无数眼球。从舆论反馈看，很多人看完那篇吹捧神作的反应都是“瞬间石化”：没想到，都21世纪了，居然还有这么奇葩的景象——员工对老板歌功颂德、吹上了天，话语风格还动辄跟“开天眼”“懂阴阳”等谶纬风水学语汇和“思想”“指示”“方略”“政令”等政治化名词沾边。

结合多方信息看，跪舔吹捧之风在这家美容美发连锁品牌企业中颇为盛行：公司账号留言区的“浩哥一人就是卧龙凤雏！”“浩哥千秋万代”“浩哥太牛了，我们要为他立碑”等跟帖，就可供管窥。而与员工吹捧“浩哥”对应的，是公司管理作风的奇特：各门店员工都得身穿制服，女的穿短裙丝袜高跟鞋，男的穿黑白高仿海军制服；内部纪律很严格，流行的口号是“流程到位，傻瓜都会，听话照做，成功在握”等。

倒不是说企业追求个性化管理不行，“千企千面”本就很正常；也不是说职场彩虹屁很罕见，“谓谀说为忠顺”向来很受用。但就目前看，文峰与“浩哥”推崇的价值观，简直槽点满满，整体上也裹着“前现代”底色：每家店招牌上都得挂“浩哥”头像简历，办公室都得悬挂浩哥语录与标准像，员工得“深入学习浩哥十大决策”、学唱歌曲《十颂浩哥》，这已不是浮夸与自恋可以形容，更像是患上了权力妄想症——这让很多人想起了《天龙八部》里喜欢被溜须拍马的星宿老怪丁春秋，他就中了权力的“毒”，总让下属喊“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这跟“浩哥”动不动就怪力乱神的走位，倒是挺“合拍”：他号称自创了“六合还阳术”、掌握了“眉眼唇改运技术”等深奥技巧，能打通人体经脉，让濒死、已死之人复活，还自称30年从不进医院等，都可归结为“杀死科学”系列。可以说，那些员工但凡有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那样；“浩哥”但凡是有一点科学常识，都不至于扯这么淡。

不信科学信命理，不搞科学化治理搞洗脑式管理，本就挺可怕。更可怕的是，这套逻辑被沿用到企业日常营销与寻常运作中，让其整个营销模式都变得很邪乎。

除了店员都能化身讲解员为你讲述“浩哥”的传奇故事外，他们的营销话术还经常会嵌入很多风水命理学内容，宣称“富贵在头发、毛发”“头发的颜色要与五行相匹配”“五官连五脏，五脏连百脉”等。很大程度上，他们玩的是“洗头更洗脑”——你本来进店只想理个发，却可能被他们三两下瞅出一身病，你问“那怎么办”，他们顺势掏出一道所谓调理秘方或一款独家秘制产品，让你充个几千上万块钱……等你入坑后想跳坑时，退卡成了奢望。你最终只能是“大写的服”：忽悠还是人家会玩，韭菜还是人家会割。

也因忽悠太甚，在上海街头尚能与星巴克抗衡的文峰，几乎是负面缠身：让七旬大爷三年期间在店内消费235万、将顾客按摩至脑干出血、从业人员无从医资格……而虚假宣传和诱导大额充值更是其槽点密集区：无论是疫情期间声称旗下化妆品能“抵御新冠病毒”，还是宣扬改命，抑或是宣扬不实的“100+国家专利产品”，都是把科学与事实摁在地上摩擦。

上海市消保委披露的数据就显示，今年以来，截至11月3日，上海市消保委共受理文峰美发美容相关投诉394件。上海市消保委还两次对其约谈，约谈内容涉及“大额消费拒不退款、售后服务缺位、价格不透明、虚假宣传、强制消费”等诸多问题，还发出了“商业模式或暗藏重大风险”“消费者也应谨慎消费”的预警。

对于诸如此类的问题，显然更该有法律层面的系统审视，而不是只有“low不low”的道德维度评判。文峰自身也该意识到，靠洗脑与忽悠，迟早会翻车，在合规经营已被企业们纷纷提上日程的形势下，这没准是往法律枪口或舆论炮口上撞。

对内大搞“造神”，对外输出“命理”，套路或许有效，却难逃“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定律。对于那些跟现代企业应有的伦理与责任反着来的行为，现实早就标注好了价码。意识到，可化危为机；意识不到，必遭反噬。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