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楠/文 这是北京北二环边上的一栋写字楼,在它投入运营之前,这个片区最大的商业配套是一家稻香村。稻香村的营业时间是早八点到晚七点,每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左右,已经有老人排队等在门口,这时,稻香村的卷帘门也会半打开,穿着整齐白色工装的营业员在里面备货、拖地、准备零钱。
这家分店和绝大多数稻香村不同,它不只售卖糕点,还有酱肉、凉拌菜等熟食,面条、馒头等主食,猪肉、排骨等生肉,以及酱菜、蛋奶和小零食,品类比社区超市聚焦,食品品质在线,是周边居民妥妥的外挂食堂。
它不怎么时髦,也不需要时髦,因为它所在的区域周边三五公里遍布着老部委大院,有着大量对食材要求严格,又追求性价比的中老年消费者,零钱在这家店的使用频率很高。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一位老人家推着小板车在稻香村门口卖针头线脑,在各种针线、松紧带间立一张卡纸,上面写着“只收现金”。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给这里涂上了一层岁月静好的老城滤镜,直到这栋写字楼出现。
这栋写字楼在稻香村路北,曾是二环央企办公楼中的一个,但它远离了扎堆的东二环,显得有些孤单,最初进入更新队列时,原本计划改造成一个小型购物中心,一番调研过后,周边客群和该购物中心主打35岁以下客群的定位不符,遂改为高端的写字楼。
拆除重建持续了2年,现在,大大的白色摩根士丹利灯箱挂在顶楼,利落的玻璃幕墙线条、每天从地铁口奔流而出的时髦年轻人、星巴克、Wagas以及月均300多元/平方米的租金水平都使它在这个老生活区成为一个超拔的存在,和隔壁的稻香村像是分别代言了两个时代。
这种区别在白天尤为明显,一条窄窄的马路两侧,一边是工作商务,一边是市井生活。写字楼西、南两个门前的小广场上,有外摆的桌椅、绿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会在外面啜着咖啡谈事情,而稻香村门前的客人总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
傍晚时分,两拨人流开始交汇,白领们下班路过稻香村也会进店买点东西,还不忘买上两串稻香村特色鸡肉串羊肉串,再坐地铁回家,而吃过了晚饭的附近居民则三三两两来到写字楼前,轮滑、羽毛球、跳绳、毽子,熙熙攘攘有如在操场开运动会。
为何会有这么不约而同的聚集,其实原因很简单,写字楼前的小广场提供了一片开阔的场地和平滑的地面,营业到九十点钟的商铺,发出的灯光不那么明亮,但提供了足够的照明,这点光亮,有点像张爱玲笔下弄堂口那束深夜馄饨摊的光,它带来的不仅是照明,还是生机和安全感。而人的活动也给写字楼带来了活力,即使很晚,临街的店铺都可以有生意,同时,也避免了这栋写字楼在夜晚成为大社区里的安全黑洞。
当城市更新成为城市的新命题,还将有无数的写字楼将要和“稻香村”发生碰撞。过往,更常见的情况是,稻香村会被一起铲平,盖成另一栋写字楼,那些针头线脑、枣泥糕的记忆会被永远埋进玻璃幕墙的森林里。现在,来自顶层设计的城市更新要求不再大拆大建,循序渐进式的改造就意味着新要融入旧,旧要包纳新,而弥合起新旧的是人。
当夜幕降临,孩子大人们在小广场上各得其所,你会发现,真正能吸引住人的东西,其实都很简单、很具体,稻香村里令人安心的食物和写字楼带灯的平坦小广场,有种内在朴实的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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