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陈姗 刘阳是上海陆家嘴金融白领群体中的一员，年入百万、家境殷实。自2015年9月从英国留学回国后，几年时间里，90后的他已经在上海安家立业。

2020年6月25日傍晚，陆家嘴的下班高峰期，刘阳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盯着手机屏幕上近9万元的信用卡账单，久久地愣在那里。

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给生活优渥的刘阳来了个“下马威”。

上半年，妻子跳槽却遭遇疫情爆发，待业在家，家庭收入少了一半。在没有奖金提成的情况下，刘阳每个月领着3万元左右的基本工资。以往的高消费惯性让家庭形成了不菲的现金流缺口，让他压力倍增。“现金流变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今年上半年，每到信用卡账单日，刘阳就会陷入这样的恐慌之中。

6、7月份，正是中国股市迎来持续上涨行情的时候，为了填补信用卡里6万元的缺口，刘阳赎回了部分理财产品。

刘阳的资金有90%以上、大约500万元左右都拿去投资了。“因为央行‘放水’，钱放在手里肯定‘毛’掉。”其实相比于几百万的投资资金，赎回几万理财并不算什么，但当时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因为对未来的预期不好，所以很悲观”。

疫情冲击之下，月复一月的收支平衡问题，第一次让刘阳对财富产生了极度的“渴望”，对财富增值的诉求也愈加强烈。

负现金流

刘阳大致算了一笔账：算上2万多元的房贷，家庭月支出至少需要6万元。3万元的基本工资抵扣之后，每个月“赤字”至少在3万元左右。

他知道，明明压力很大，但是不太愿意降低生活质量。而妻子的“失业”，无疑让闲余流通资金有限的他，陷入了负现金流的漩涡。

刘阳的妻子万雪也是一位金融白领，主要从事高净值人群的财富管理工作，此前年收入50万元左右，夫妻俩工资加起来，收支平衡没问题。

万雪在去年年底辞职，本想歇一歇，年后再找工作或和朋友一起创业，没想到一场疫情打乱了她的计划，无法面试、行业大环境不好，加上财富管理机构频繁爆雷，让她只能待业观望，家庭经济来源瞬间少了近一半。

上半年每个月负现金流让刘阳困扰。尤其是6月份，因为增加了万雪3.5万元的补税支出，那个月他的信用卡账单飙升到了9万元，当月他的收入才3万元。

懵，是刘阳看到账单时的状态。“负现金流让我觉得很悲观，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坐吃山空。”

两年前在父母支持下买的房，现在也是刘阳不小的负担。“说实话，后悔买房，还买在了最高点，离上班的地方也远，衍生了交通成本，还要还房贷。”

刘阳曾无数次问自己，“在陆家嘴租个小房子不好么，总比房贷低；走路或者骑自行车上班不好么，还省下了交通成本；剩下的钱用来理财，现在也应该有很多收益。”

6月份，刘阳在知乎上写道，“老家的朋友总叫我老总，老板，还有开玩笑的叫我沪上精英，其实各种心酸只有自己知道，每天加班，不敢停下，行情不好的时候工资随时可能打折，最怕的就是房贷断供，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上海无时无刻不体会自己的渺小和压力。”

虽然口头上说后悔买房，但在上海再买一套房却被写进了刘阳对未来计划的列表里。同时，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爸妈年纪大了，以后也要接来上海生活，小孩马上上幼儿班了，我希望他可以学点高级的东西，比如钢琴、帆船、滑雪、高尔夫等，我希望他能接触高级一点的圈层。”

无疑，对未来规划得目标越高，当前面对的压力就越大。今年，的确是刘阳第一次对财富有如此强烈的渴求。

疫情就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刘阳原本平静的生活，也加速了一个家庭突破圈层的步伐。

在职创业

刘阳现在没办法接受任何一个月的现金流为负，哪怕持平。那样他会特别慌张。

一年多以前，刘阳萌生了自己创业的想法。

“多给自己几条赛道，最好还是和自己的主业相关的赛道。”这是刘阳认为创业应该秉持的理念。基于自己留学和金融从业的经历，以及受到当老师的母亲的启发，他把创业定位在了商科留学和金融从业指导上，并在去年10月份，注册了自己的教育公司。

事实上，刘阳的创业项目孵化了近两年，但真正发力是在今年。

“以前是佛系创业，现在是拼命创业。”这种转变，不仅来自于疫情之下金钱上的压力，更多是他对职场的理解。

今年受疫情影响，刘阳不仅亲身经历着老婆万雪换工作的困难，他身边很多朋友也面临找不到工作或者被变相降薪的问题。对刘阳触动最大的是一位已经在公司做到中层的朋友，公司为了削减成本，对这位薪资较高的朋友采取了“被离职”的操作，没有被写进合同文本的奖金亦被克扣。

虽然坊间也有“辞退100个员工，不如辞掉一个平庸的管理者”的说法，但刘阳深知朋友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在公司里的业绩和考评一直排在前面。职场的残酷和冷漠，刺痛了刘阳，也在他内心留下了作为“被雇佣者”的不安全感：如果一直打工，一辈子命运只能在别人手里，没有话语权，受制于人。

去学校宣讲、地推，联系高校资源，通过微信、知乎、微博等平台做内容分享并获取生源……对成功的渴望，对财富的渴求，在主业之外，刘阳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幸而，一切的努力和付出，正在慢慢给刘阳正向的反馈。找他的学生越来越多，市场知名度也越来越大。这两个月，刘阳在副业上赚的钱已经超过了主业，也通过副业认识了很多优秀的朋友。

7月份，万雪入职了一家券商，目前工作之余也在筹划自己的财富管理公司。夫妻二人，都在主业之外开辟着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因为疫情，我们可能会全职投入创业项目。现在这种环境，还不太敢，得再等等看。”刘阳说。

投资的小目标

《纽约观察家》的最新调查显示，美国富人的幸福成本是1亿美元，只有达到这一门槛，美国人才不会感到焦虑和恐慌。中国家庭的幸福成本是多少呢？每个人心目中的数字都不一样。

刘阳并不确定他心里的那个幸福成本数字是多少。但他坦言，他对财富增值的诉求，会让自己产生焦虑。他认为这区别于财富保值，中产阶层追求保值就等于原地踏步。“只有精英阶层人士才会去保值，去‘守财’。”

所以，即使刘阳是塔勒布投资理念的拥趸（塔勒布的投资理念是将90%的钱投到完全无风险的资产里，10%的钱投到高风险资产里，这样收益向上可能无限，向下风险可控。），在实际操作中，他还是把80%-90%的资金都放到了风险较高的资产中去，他说，“因为我也喜欢打德州扑克，所以有比较确定的机会，我会ALL IN。”

资本市场的投资品种丰富，投资者时常面临着该把钱交给专业机构代为投资还是亲自入场搏杀的抉择。刘阳选择了前者。

他告诉记者，他的大部分资金都委托给了专业的投资机构，也有一些资金交由擅长理财的朋友打理，只留小部分资金自己操作。当记者问及选择“委托投资”的原由时，刘阳坦诚地说，“我自己做过投资，真的不怎么样，虽然从事金融行业，但投资的水平和金融小白差不多。”

因为有过较长一段被“割韭菜”的经历，让刘阳意识到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以前买股票、买期货，喜欢听消息面，有朋友说点什么消息，就跟着一起进，然后亏得一塌糊涂。技术面自己也研究过，结果也是一样惨不忍睹。最后，直接放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今年上半年国际原油市场“负油价”风波，更加坚定了刘阳的理财选择。

4月份，在朋友的介绍下，刘阳从境外市场购买了挂钩WTI原油的理财产品。“当时几美元（一桶）的油价，已经比水还便宜了，就抄底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WTI油价历史上首次跌入负值，他的账户直接爆仓。虽然最终只亏了几万元，不过也给了他不小的警醒。

每个投资者都有不同的投资预期收益率，刘阳直言，“我觉得能跑赢大盘指数或者跑赢M2增速就行。”忙于主业和副业的他，已然顾不上自己再花心力去研究投资。

刘阳分流到资本市场的500多万元的投资资金，如今也给他带来了不错的收益。“去年年底开始配置权益资产，今年疫情爆发后，基本是满仓了，公募、私募、朋友代管的都有。”刘阳说，今年他特别看好权益市场，收益率最高时达到了80%，近期虽有回落，但基本都在50%以上。

在刘阳看来，如果原始资金量不大，很难靠投资实现财富自由，如果投资再过于保守，就不如存银行理财。最后，他幽默地说，“中产总有一颗突破圈层的心。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应受访者要求，刘阳、万雪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