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山往事

阿茹汗2020-09-26 11:48

经济观察报 记者 阿茹汗 每隔一段时间,销声匿迹的辉山乳业总能因潜在投资者的浮现而刷下存在感。9月19日市场传来消息,这次有意接盘的分别是越秀集团和新希望集团,双方给出的方案中重要一项就是处置债权人权益。

根据2018年12月20日,辉山乳业系列企业提交的重整计划草案 (初稿),2702家债权人申报了5155笔债权,合计720亿元。

从2017年3月董事长杨凯承认公司资金链断裂开始,在过去的三年内辉山乳业先后经历了股价跳水、一日蒸发321亿港元市值、债权人追债惊动当地金融部门、重组无果最终退市等历史性时刻。如今,这家起步于辽宁、成名于全产业链的昔日行业明星,翘首以盼“白马骑士”的到来。

阔步前进

宋亮结识杨凯是在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在杨凯的私人别墅,宋亮和几位业界大咖围坐在了一起,他们中有德高望重的行业专家、还有中国奶牛养殖行业的明星企业家。“你们牧场里的小公牛能不能捡便宜的卖给我?”在嘉宾落座后不久,杨凯把问题抛向了养殖业同行,被问到的两位一时无从回答。宋亮回忆说,2014年起,国内养殖企业集体进入低谷期,国内奶价大跌、市场上原奶过剩、乳企收购奶量下降,导致上游养殖企业举步维艰,在此形势下,杨凯想到了养殖肉牛,此次小范围的同行聚会便是为了商议可行性:奶牛与肉牛能否相结合养殖?杨凯的提议是,从其它养殖企业处把小公牛收过来进行繁育和养殖,从而开拓彼时市场价格更好的高品质肉牛业务。

尽管奶牛养殖主业承压,但是更多企业的选择是熬过奶价波动周期,因此杨凯的大胆提议也让在座的嘉宾们感到些许意外,那一次,宋亮对杨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果敢、雷厉风行。“即便是奶价不低,辉山也要做肉牛养殖的,”在宋亮看来,辉山已蓄势待发。辉山乳业总部坐落于辽宁,它的品牌可以追溯到1951年,2009年辽宁辉山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成立,并于2013年在港交所挂牌上市,此后杨凯还一度登顶辽宁首富。随着高光时刻的到来,辉山乳业对于走出东北雄心勃勃。

2014年夏日的一天,赵玲坐在了北京某高档酒店的会议厅,灯光璀璨、座无虚席。活动开场不久,著名主持人蔡康永从观众席中间的红毯快步走上台。当天,他并不是活动主持人,而是作为辉山乳业品牌代言人为辉山的一款高端牛奶新品站台。在蔡康永的发言之后,会议的另一个高潮来自彼时任辉山乳业常务副总裁的葛坤的发言,她直言新品的推出也是企业加快布局全国战略的关键一步。那时,葛坤神采奕奕,很愿意和媒体交流辉山的动态,而升任为辉山乳业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的葛坤最终失联已是后来的事。

在赵玲的印象中,那段时间,辉山对外发布的战略核心就是全国化,新品的使命是如此,2014年一举签约包括蔡康永在内的四位当红艺人作为品牌人也是以此为目标;同年,辉山还宣布与荷兰皇家菲仕兰共同设立合资企业进入婴幼儿配方奶粉赛道;还是在2014年,辉山又计划拿出25亿元,在江苏盐城投资建立乳业基地。“手笔很大,排场也很体面,”曾经服务过辉山乳业的赵玲感觉那段时间随着辉山业务的极速前进,她也不缺项目做。

25亿总投资的江苏工厂是辉山全国化战略的实质性落地,意味着辉山真正离开了东北土地,在南方市场收购土地、兴建牧场,剑指上海、浙江、江苏、安徽等代表着国内前端消费能力的地区。一位同行说道:“如果不进入上海市场,怎么配得上全国品牌的名号?”辉山的这一步迈的足够坚定。

杨凯从同行手中收小公牛的提议因为其它两家企业的顾虑而未能得到响应。但是宋亮不久就看到辉山圈了地、改建了牛棚、肉牛养殖很快得到落实。杨凯对于自己的判断很坚持,就像他的全国化梦想一样,只要想做就要快速的、执着的挺进。

启示

宋小峰(化名)赶上了辉山最好的那几年,刚毕业没多久进入沈阳本地颇具知名度的上市公司,而且公司内部执行力很强的风气让他认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开了个好头。但是没想到工作还没满两年,一切都变了,

2016年底,著名做空机构浑水接连发布两篇做空报告,认为辉山存在虚报财务报告、夸大资产价值等问题,直指“这家公司的价值接近于零”。“那时很懵,我甚至不知道浑水是什么来头,”虽然不了解内幕,但是宋小峰并不认同浑水的结论,“从牧场到养殖场再到工厂,我们按部就班的生产工作,怎么就没价值了?”

面对质疑,董事长杨凯出马几度增持摆脱了危机,但是日子只平静的过到了2017年的3月,网上流传杨凯挪用30亿元做房地产项目,导致辉山乳业资金链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当年真的太混乱了,公司内部一直辟谣说没有这回事儿,可不知为何在网上还总能看到相关证据,”宋小峰回忆,辉山终究没迈过这个坎,谣言四起中杨凯突然宣布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是从媒体上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头一棒,久久不敢相信。

随着公司资金链的断裂,他也离开了辉山,如今辉山成为他不愿再提及的一段职业经历。回过头,宋小峰还在耿耿于怀: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辉山才落得如此下场?

宋亮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从大的思路方向上看,全产业链的重投资模式是行不通的,投上游、投下游,还要做销售,高投入导致资金不足。”

正如宋亮所介绍,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中,辉山走出了和其它同行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从牧场种植到产品的生产销售,辉山自己一人承包,这也是辉山得以骄傲的“从田间到餐桌”的全产业链模式。而其它同行或集中上游养殖、或精耕下游生产销售。以下游生产销售企业为例,奶源部分靠从合作伙伴处收购,自己只负责生产以及市场的建设。

简单理解,辉山的盘子比别人做的大,步伐也比其它人沉重。根据2018年8月份北京市中伦律师事务所公布的招募重整方的公告,辉山乳业拥有45万亩的种植基地,80座现代化自营牧场,约18万头奶牛。而相比上游,下游的渠道建设、市场营销投入更是一笔无底洞。“当然,现在很多下游企业在做全产业链,但是我们来看看他们的路径都是全产业链上的专业分工,无非就是自己参股或者资金控股,比如,蒙牛控股现代牧业和圣牧高科,从而强化了上游布局,但是后两者都是原有管理层和专业团队操作,蒙牛只是资金注入。而辉山是自用资金把这个产业链拉的很长。”宋亮总结辉山是自上而下,而更多的企业选择是下游取得成功后进而反哺上游,而目前来看,这个模式才更适用于当今的中国乳业。

需要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再加上全国化的推进,辉山最终入不敷出。根据2018年12月20日,辉山乳业系列企业提交的重整计划草案(初稿),2702家债权人申报了5155笔债权,合计720亿元。2017年3月起,辉山进入漫长的重组期,每个潜在投资者率先要考虑的就是,债务怎么处理,而这些往往让人望而却步。

这期间,辉山的资产正在被逐步剥离,例如光明乳业接盘了它在江苏盐城的项目;荷兰皇家菲仕兰买下了合资奶粉工厂。

如今,辉山还剩下些什么?宋小峰下班后经常会到超市转转,辉山的牛奶和酸奶依然是他的首选,在他看来在东北响当当的辉山品牌是它最大的价值;而另有人士透露昔日的牧场、工厂也只是艰难维持,急需要一场资金的甘霖。

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是,越秀集团和新希望集团此次接盘的消息是辉山内部故意透露,他们希望外界知晓,辉山依然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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