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咏/文 晨曦穿过树林照进峡谷。阳光跟随着年轻的老师和一群五六岁的孩子，鸡鸣溪唱，非洲鼓登上了烽火台。在长城之巅，孩子在鼓声中欢快跳跃。一位老师自掏腰包买了两大箱老冰棍犒劳孩子们。这一天，他们跋山涉水走了9小时，超过15公里。当夜幕降临，山谷里升起篝火，师生们围坐弹唱、烤棉花糖、看露天电影。有的孩子想妈妈哭了，老师搂在怀里变着法儿安慰。孩子们入睡后，老师没有停。他们就着头灯的光，清点第二天需要的物品……

这是北京一个民办幼儿园的开学第一课。在老师的陪伴下，孩子们爬上山梁，跨过溪河，穿越茂林。这是没有父母在身边的三天两夜。

我儿子是这群孩子中的一员。在视频中看到那些欢悦的面孔，我的脑海中不断会想起这之前的大半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大停摆下，一个民办幼儿园要历经怎样的煎熬才能挣扎着走出来，回到孩子的世界。他们什么都试过——保育老师转做家政、后勤老师开启外卖、有的老师尝试线上课、还有的老师甚至考虑转行卖保险。现在，当他们重新回到孩子身边时，好像疫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走过溪河后，孩子们全身湿透，需要换上干的衣裤鞋袜。一位老师说，这样的场景让她感觉孩子和老师从来没有分开过。

三天两夜的童子军。老师孩子们一起用这样的方式重启新的学期。我猜想他们一定设计过很多方案。我喜欢这个方案，是因为它意味着共同的经历，意味着只有勇敢者才会体会的欢愉。

2020年的开学季注定不同。这是真正久别之后的重逢。在“神兽”归笼的调侃中，我们恐怕从来没有比这个开学季更加理解老师的陪伴意味着什么。这是任何一种“在线”都无法替代的亲密关系。

我在一段一段的视频中看到一个重新回来的世界。我们期待已久，为之付出与牺牲。还能说什么呢？ 祝老师们教师节快乐吧。陪伴着孩子们，在晨曦走到黄昏的幼教老师是快乐的，有老师们陪伴走过河川与山岗的孩子们也一定是快乐的。

这将中国人共同记忆的一部分。2020年9月10日，第36个教师节。

老师们，节日快乐。

想象一下吧。几年之后，这些体会过山风与野趣的孩子们会背着书包进学堂，我会牵着孩子的手，将他交给另一位老师，看他跟着老师蹦蹦跳跳走向自己的新同学，甚至头也不回。这就像一段人生的接力，接力棒从一位老师交到另外一位老师手中。他们年龄、性别、个性、穿着打扮可能各不相同。他或者她是老师，这是让你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他或者她的唯一理由。

请小学老师们接受这一份节日的祝福吧。我们对为人师表者怀有种种美好的想象和期待。多么幸运，在现实中这种美好得以存在。他们爱孩子，爱这份职业，有强大的愿力与热情。他们以最谦卑的方式，展示着平凡人性中的良善，平凡工作中的敬业。更重要的是，是他们引导着那些充满好奇的目光，让他们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初的期待与追问。

这是一段伟大的接力。因为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共同塑造着一个个大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社会从政策制定、资源配置到思维习惯，都更看重高校而轻基础教育，忽视学前教育。因为我们更重视看得见的知识传授。不是总有人说么，小学能学啥呢？幼儿园不就是看着孩子玩嘛。但它重要，因为站在最靠前的接力点。因为它关乎启蒙：懵懂孩童如何初识外面的世界，稚嫩学童如何初启学问殿堂的大门。一个温暖的幼师将在孩子心里埋下善与信任的种子，一个睿智的小学老师将帮助孩子迈出扎实求学的第一步，他们都将在孩子童年时期守护与生俱来的天真、创造力以及那些标新立异的奇思妙想。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这对于人之成为真正的人，人之成为合格的公民，都很重要。所以不奇怪，马云一直呼吁把教育资源向幼儿园、小学阶段倾斜，任正非说，一个国家的强盛是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完成的。

老师们，节日快乐。

是的，这个社会应当让我们的老师快乐。因为我们对他们期望太多，我们对交给他们的孩子们期待太多。我们不知道，在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少老师在努力为生活打拼。他们中的很多人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加上时间都给了学生，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儿女，那些同样对他们期待太多的孩子。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老师。

9月10日，让我们都对自己的老师说一句节日快乐吧。幼教老师节日快乐，小学老师节日快乐，中学老师节日快乐，大学老师节日快乐……

还想说的是，那些接力者站立的地方，有时候可能没有光鲜的招牌，有时候他们可能会被打上另类的标签。但是只要是老师，他们始终记得那一份因老师之名而拥有的职责和使命，我们就不能忘记他们。

是的，我说的是民办学校的老师。他们被认为非主流，但正是这些机构的存在，为教育提供了更多选择，为那些正奔跑着向前冲的孩子提供了更多的可能——相信吧，会有更多的家庭将教育的接力棒交给他们。他们是公立教育的有益补充，也是不同于主流教育的色彩所在。

教师节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时时想起教育对我们这个社会的价值，对我们可能拥有的未来的意义。我们需要多办一些学校，实行差别教育，启发孩子的创新精神。如果我们期待培养出具有创新精神的下一代，就应该从鼓励教育领域本身的创新开始。教育本身就应该是百花齐放的。而在多元化的教育中，应当包含民办教育、非主流教育的位置。

老师们，节日快乐。

我们祝愿民办学校的老师们拥有和编制内老师同样的地位和待遇。这种体制内外所带来的命运迥异，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更加凸显。填平这种差异，或许有助于更多有愿力的人选择成为教师。这或许会让这些可爱的人更坦然地听从内心的选择——他们爱的是教育这个职业，而不是它背后附着的体制红利。

教师节快乐。让这样的声音不仅回响在校园，回响在每一个城市的街区，也高扬在每一处乡村的学堂。那里有更多充满期待与渴望的眼神，也因此有一批不离不弃的乡村教师。他们理当拥有更多，而不是屡屡成为被亏欠者。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疫情同样放大了城乡教育资源的鸿沟。当农村教师不得不开启线上教学时，师生双方都面临着更多的困难、更大的挑战。当我们对这样一群坚守者说出“快乐”两个字的时候，我们是否真的理解，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快乐？

从1985年设立教师节至今，我们已经36次集体喊出教师节快乐。那时候我们所畅想的未来很多都已经实现。中国今天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我们号称拥有4亿中等收入群体。问题是，我们是否有与之匹配的学校和教育？老师不该被看做理所当然的奉献者，他们可以奉献，我们却理当怀一颗感恩之心，涌泉相报。尊师重教的传统，应该和那穿越时光和岁月传递下去的接力棒一样，历经千载而光耀依然。何谓尊，何谓重？当这个国家拥有更多的财富的时候，对这个问题应该有更确定的答案。

百年树人。在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教育所占的权重很大。而教育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人在做，教育者是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我们需要更多优秀的人进入教师队伍，进入看起来不起眼的基础教育，进入学前教育，进入仍不繁华和富庶的乡镇。这需要合力筑造良好的制度与舆论环境。任重而道远，但很值得。因为教育是一个人成长的基石，而人，是一个国家成长的基石。

我们如何不能对铸就国家基石的这群人鞠躬行礼，尊一声：老师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