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咏/文 还记得那个在翼装飞行中坠亡的女孩吗?年轻生命的陨落引发舆论对极限运动的争议。几个月后,两名驴友在贵州滴水滩瀑布进行瀑降时遇难,一名驴友在穿越鳌太线时遇难。这些年,随着户外运动、极限运动的勃兴,类似事件越来越多。2011年北京郊区的猫儿山、灵山曾连续发生驴友被困,不得不动用救援的情况。这只是被报道出来的部分,一位民间公益救援队负责人说,他们经常半夜收到求援呼叫,险情比公众看到的更多。
每次遇险事件发生后,围观者骂声居多,很多“吃饱了撑的”、“作死”的论调。但是,键盘侠式的“一骂了之”并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我们需要理性思考户外探险和极限运动。目前,从官员认知到公众认知,甚至包括参与者的认知,都有需要厘清的误区。可以说,当下的中国,在软硬环境上,对户外探险、极限运动都不友好。
首先必须明晰的是,这类运动虽然带有一定的冒险色彩,但不是“吃饱了作死”,这其实是人类内在突破和探索精神的彰显。或许每个人的表现力度不一样,有的人玩翼装飞行,有的人攀岩甚至挑战Free Solo(无保护徒手攀登),有的人挑战雪线,但本质是一样的:对未知的尝试,对循规蹈矩的突破;它需要好奇、激情和勇气。这些精神内核正是人类前行的动力。在一个社会按部就班的大多数人中,他们是带来色彩和活力的那部分,一个多元的社会应该有他们的位置,即便是小众。
另外,还需厘清的是,真正的户外爱好者并非冒险之徒,反而是风险意识最高的群体。他们理解风险何在,也严谨地规避风险。就拿Free Solo来说,很多人会觉得太冒险,但其实没看到这背后是反复的训练,让技术达到炉火纯青。一位攀岩者在为岩友跟拍他Free Solo的视频时,感受到的是一个人“隐藏在冷静和严谨下的狂热和浪漫,也看到一个人在逐渐向自己的极限推进的势能”。这是真正的玩家。
从这些角度来说,极限运动应该被更正确的认知,它绝不是拿生命当儿戏求新鲜刺激。如果报以这样的定见,无论是政策制定还是舆论氛围,对于极限运动都是不友好的。比如,一旦出了事故,地方相关官员的对策就是一刀切地“封杀”。此次瀑降事故后,当地官员称,滴水滩景点属于天然景点,不对外收门票,如果景点开发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这个逻辑并不正确,是否圈成景点和发生事故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或者说,不能为了避免事故就把所有自然景观资源都圈成景点。优胜美地是美国最有名的攀岩胜地,即便在攀岩者和景区矛盾最激化的阶段,也从未出现过“禁止攀岩”这样一刀切的明文规定。
这样的成见还会误导公众,他们都是未来潜在的参与者。那些仅仅为了追求新鲜刺激、为了一跃成网红博取眼球而参与进来的人,往往更容易成为冒进者。他们对这类运动缺乏真正的理解,也缺乏把风险规避到最低的能力。当下户外运动、极限运动的门槛低,教学和培训力量薄弱,从业者专业性不足,再叠加商业利益,行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很容易把初学者带入危险境地,同时也将这类运动推向恶性循环。
因此,在悲剧一再发生的时刻,我们不要谴责——即便仅从尊重逝去生命的层面,我们需要的是,不断推进社会对户外探险以及极限运动的真正理解。只有当政府、公众包括参与者对此都有了正确认知,才能把它推向一个良性发展的渠道。在制度层面可做的很多,比如在国家立法层面,相关法律能否完善?在行业引领层面,相关标准能否规范?相关培训能否加强?在责任主管方面,权责能否更精准明细,而不是有利就管,有事就推的状况?
我始终认为,一个真正的户外探险或极限运动的玩家,就像那位Free Solo攀登者一样,是严谨与浪漫同在,冷静与狂热同在。他们热爱自然,热爱生命。我理解他们,那种突破的冲动和探索的勇气也值得尊重,这是人类社会中非常宝贵的部分,它需要被传承,如果扼杀或抛弃掉这些,对于一个社会来说,是一种危险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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